文立站在原地,身侧是柳随风,还有其余剩下的几十人。他听了柳随风一番话后,只觉得脑子里惊雷滚滚,刹那间多了很多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既而放弃了原本的坚持,与柳随风待在原处,以等待时机准备作二次突围。
令狐光则已经带领一拨人从山丘上冲了下去,临走之际,还颇为奇怪的看了柳随风一眼。
柳随风脸上一直挂着悲恸的神情,看着令狐光一行与围困的追兵撞成一团。
中州武林门派的兵器五花八门,剑、刀、枪、棒……什么都有。但追兵的武器和护甲就显然是制式装备了,他们大都是长度统一的阔剑为主,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双手斧,或者单手剑与小盾,不过数量不多。而身上的皮甲大都还在外面挂了一层锁子甲,对比起之前围剿的全甲骑兵自然不如,但是也比中州这边各门各派几近零防护要好得多。
不过中州众人能够成功从前几次围剿中突围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只见令狐光在人群里左冲右突,不以杀伤为主,而是奋力往外突围。三尺青锋舞的猎猎作响,不时与敌人的武器撞到一起。可无论是阔剑这种中型武器,还是巨斧之类的重兵器,都不是一合之敌,被令狐光手里的‘藏锋’迅速荡开。甚至有一人举着臂上的小盾去挡,被‘藏锋’斩为两段,连带着锁子甲都被刺啦一声划开,随后被令狐光一脚踹进后围的人群,呼啦啦撞倒一片。
站在后方的柳随风目光微闪:虽然是演戏,但洗剑派……确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以令狐光作为先锋,其他人跟在左右侧翼掩护,生番的包围圈迅速被打散,不得不分出更多的人去堵住即将豁开的缺口。
“柳兄!就是现在!”令狐光大喊。
“干的好!”
林立大喜,正准备紧随其后冲下去,却被柳随风挡住。
“等等。”
“为何,如此天赐良机,万不可错失!”
“信我。”
“哼……“
推着时间推进,围困令狐光一群的敌人越来越多。就像一头猛兽掉进了泥潭,任你身形矫健,力大无穷,却只能越陷越深。几乎每一个中州的武林人士,都有三、五个生番紧紧围着,而且后续还有增多之势。
令狐光的情势也愈加窘迫,身上多了几个口子。他双目微红,又喊:“文兄,机不可失!”
“不能再等了!怕死就一边呆着去!柳老前辈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孬种,我啐!”
文立一口浓痰溅出。
柳随风退后一步,堪堪避过。叹道:“你不该姓文,而应该姓朱。”
“你又想叨叨什么?”
“因为只有猪才能被蠢死。”柳随风卸下陌刀,朝着篝火随手一甩。
“噌~”
刀尖没入地面半尺,一根上半截熊熊燃烧着的干柴被陌刀击飞,落入柳随风手中。
文立本欲破口大骂,却被柳随风这一手生生镇住。他双瞳微缩,暗道:好精妙的使刀力度,换了是自己,是万万做不到这一点的。甚至是令狐光,也绝对没有这种炉火纯青的控制能力。
“猪兄,看清楚了。”
柳随风吸一口气,左脚前踏半步,然后手臂一甩。
夜空划过一道火光,干柴掉进了山丘下齐人高的茅草堆里,瞬时,火光超四方蔓延开来,照亮了夜幕的一角。
烫死欧咧……
黑压压一片人呜哇鬼叫着这从茅草堆后面窜了出来,甚至还有好几个身上还捆着茅草作掩饰的人,浑身散发着浓烟。而他们携带着的弓弩,巨盾,哗啦啦散了一地。
文立呆立半晌,喃喃道:“这是……”
柳随风已经走到了篝火处,将陌刀从地面拔起。
“总体来说,这次表演还算成功。尤其是男主演令狐光,将一个角色的义薄云天,舍生忘死,刻画的淋漓尽致。简直让各位观众……呃,尤其是猪兄,恨不得肝脑涂地,以身代之。就连本人,都忍不住掬了一把心酸泪。‘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壮士当义无反顾,慨歌而行。悲壮,悲壮呐……”
文立还有其他留守的武林人士一脸呆滞,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呢……群演也干的不错。尤其是在男主演左翼的那位小哥,对说的就是你,刚才都已经冲出包围了,然后自己又退回来重新找人厮杀。看看肋下那道伤痕,可真是下足了本钱。等下记得叫导演在你的盒饭里加个鸡腿啊,对了导演是谁啊?哦…原来是令狐少侠啊,失敬失敬,怎么样?自导自演的感觉不错吧?”
“柳随风,你的意思是令狐兄在演我们?”文立听了半天,总算悟出了几分意思,眉毛紧皱,肃然说道。
柳随风讶异的看他一眼:“这会你脑子转的倒是还可以。”
“不可能!洗剑派乃是北方武林之首…”
“文立。”柳随风嗤然一笑:“曾经有位绝世高手说过,要以动态的眼光来看待事物。这生番入侵,楚汉俱已不存,还哪来的武林之首。”
他拍拍文立肩膀,叹道:“认清现实吧,到了现在,什么盟主,世家,门派,都已经没了。令狐光,已经做了他觉得更好的选择,投靠了那些生番。这一路上,都是他再通风报信。”
“不可能…”
“我问你,刚才我们真的跟着冲下去。根据前三次突围的经历来看,射程长达一百五十到二百米的弓弩,以及阵列好的盾墙,我们这几十百号人,能冲出去几个?”
下方的令狐光还在与敌人争斗,听了柳随风这一番话。脸色大变,疾呼道:“此地设有伏兵之事,在下也不知晓,众人莫听柳随风胡言乱语。柳随风,你不愿随我抗敌就算了,又在此鼓唇弄舌,分化军心,究竟意欲何为?”
“嗯,打了快半个时辰了,乒乒乓乓的倒是热闹,人却没死一个。倒在地上的那几个可以起来了,我霸刀山庄的霸气诀有一妙用,只要集中精神,就能听到数百米的响声。几位气息绵长,不疾不徐。想来是屁事没有的。还继续躺下去,这深山寒夜的,小心着凉。”
“对了,令狐兄每天借着清晨单独练剑的当口,所行之事却诡异非常。我曾亲自见你放走了一只白色夜枭,还在其脚上绑了书信…”
“血口喷人,雪枭何等神奇之造物,本身就能通人言,还要书信何用?”
“没想到比小眼镜养的那只还高一层,厉害!”柳随风摩挲着下巴,“其实我只是昨天早晨被尿憋醒,想找个地方解决下而已。不想,恰好看到附近的林子里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夜枭飞过,而令狐兄呢,刚好从那个方位练剑走回,至于书信什么的,可能是因为看了一些神仙怪志之类的杂书,留下来的固有印象,与令狐兄确实没有关系。不过嘛…令狐兄,你怎么知道那雪枭是神奇造物,能通人言,并与它有所接触的?”
“你…”令狐光脸上一阵红白,忽然停住了打斗。盯了柳随风一眼,突然放声大笑:“好一个柳随风,倒是我小瞧了你!”
林立急道:“令狐兄你…”
“少跟我称兄道弟,林立,你区区一个龙回城不周山子弟,地处西南边陲,怎与我这洗剑派名门之后相提并论?莫以为现如今乾坤轮换,阴阳逆转,就能与我处在同一层次?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令狐兄…”
“咳咳,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文兄宽心,这个渣男就交给我了。令狐光,刚才看你演得还算有几分力道,可惜,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哈哈哈…区区霸气诀第一层,也敢在我面前叫嚣。十二年前洗剑与霸刀的那一招之负带来的耻辱,今天我要十倍讨回!”
令狐光笑声更大了,他收剑在手,朝着山丘上众人慢慢走来。
“这该怎么办,我们这里没人是他的对手,要不一起上?”众人惊怒交加道。
“我来!今天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这白面黑心的狗贼毙于此地!”文立钢牙紧咬,提起狼牙棒刚想往前一步,却发现肩膀被一双手按住,竟是再难挪动分毫。
“得了,这场比武还是我上吧。”柳随风道。
“你?”
“唉,你们都以为我在第一层,其实我在第四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