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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仲夏,一个满月的晚上,石月城石云学院。医学院广场。这里是这所大学的制高点。

月光下,树影婆娑,整个石云学院远近的楼宇尽收眼底。

吴一品穿着借来的一套笔挺的西装,将一束花收在背后,在广场角落,像个贼一样东张西望。

这身行头是室友黎龙的,略显小,勾勒出吴一品健硕的身材。西裤硬是被他穿出了九分裤的感觉。

仲夏的天气,即便是到了夜晚,也有一股热浪袭人。而被这小了一号的西装包裹着,吴一品已是满头大汗。

两年前,黎龙穿着这身行头参加中文系诗词朗诵大赛,一手端着透明塑料水杯,一手在光秃秃的下巴上比划着摸胡子的样子,45度角仰视天空,一边饮水,一边朗诵李太白的那首《月下独酌》,引得观众哄堂大笑。

想当年,黎龙对诗词朗诵大赛的冠军是志在必得的,不料一首诗吟罢,海选就被pass了。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让吴一品的心里一阵好笑。

借着昏黄的路灯,可以看到,在那个有些斑驳的八角亭里,有一个窈窕的背影坐在石凳上,一头乌黑长发垂下来,齐腰那么长,穿着吊带,露出香肩,颇为迷人。

八角亭外,是一堵高达十米的护坡,不锈钢支架撑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几个鎏金大字,下面便是空旷的运动场。

亭子里的女生名叫蒋文杰,是吴一品他们班的同学,中文系的系花,众多男生的梦中情人。

吴一品暗恋了她四年,今天在室友们的鼓动下,想抓住大学毕业前的最后时光,向心中的女神表白。

为了这场表白,室友黎龙无私奉献出了自己的西装。用他的话说,爱了就要让她知道。不表白,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同意?没有为爱疯狂过的男人,就不是真男人!

此刻,黎龙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历历在目,吴一品深呼吸了三次,横下一条心,快步朝那个亭子走去。

越是靠近,他的心就越是火热。四年了,暗恋蒋文杰的秘密,一直深埋在自己心里。他一度以为,随着大学毕业,这个秘密将会永久烂在心间。

意外发生在三天前的一次宿舍聚餐,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吴一品,经不住黎龙等人的劝说,喝了二两白酒,醉的不省人事。

第二天,全寝室的人都知道,吴一品暗恋蒋文杰。

接下来,是室友们长达三天苦口婆心的劝说,包括蒋文杰没有男朋友的实锤,包括蒋文杰曾经说过喜欢单眼皮小眼睛男生等等,可谓是有理有据。

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结果就是,今天晚上吴一品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这个广场。

此刻,吴一品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快步走到八角亭里,身体甚至略微有些颤抖,握花的手僵硬而有力,几乎把花枝都要捏碎。

吴一品离蒋文杰只有一米的距离,空旷的运动场上,顿时亮起了一个一箭穿双心的光环。

按照这次表白大戏总导演黎龙的安排,吴一品负责把蒋文杰约到这处制高点,并向他表白。一帮兄弟们在运动场上布上蜡烛阵,营造浪漫的氛围。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蒋文杰居然真的如约而至。

按照室友们的分析,如果蒋文杰肯赴约,那这场表白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在给蒋文杰打电话之前,吴一品以为,她赴约的几率大概不足一成。

他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此刻,他觉得表白成功的几率大概不足三成。

但是,她能来,他就已经很意外了。

此刻,吴一品在心里努力温习着黎龙设计的台词:“文杰,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在大学毕业之际,我选择心要让你听见,爱要让你听见……”

他还没怎么做好准备,一个比他略矮的男子走了过来,完全无视吴一品的存在,坐在石凳上,十分自然地将手搭在蒋文杰肩上。

吴一品像被雷劈中一样,木在了那里,甚至忘了逃离现场。

“亲爱的,你怎么才来?”蒋文杰娇滴滴地嗔怪道,“害得我等你十分钟,你就不怕我遇上坏人?”

“哪个坏人能比我坏?”男子在蒋文杰的脸上亲了一下,声音很响。

“你疯啦!这里有人呢!”蒋文杰继续怒嗔道。

“有人怎么啦!我亲我自己的女人,谁还能把我怎么地?咦,你看,那是什么?”说着继续在她的脸上啃了起来。

“肯定又是哪个傻瓜在玩表白的游戏咯!”蒋文杰躲闪着男子的嘴巴,“你别这么猴急!宾馆开好了吗?在这里影响多不好?”

“哎呀,玩的就是个刺激嘛!”男子略显不耐烦,一把抱起蒋文杰,”好好好!到宾馆去!今天我非得让你投降不可!”

说着,一边在蒋文杰脸上狂啃,一边快步离去。蒋文杰将头埋在男子怀里,抬眼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下吴一品。

多年过后,吴一品也还记得蒋文杰当时的眼神,那是一种刻意地藐视。

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吴一品的心里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苦笑,这他妈的简直是太滑稽了!

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有一种被戴绿帽的感觉!

潜伏在不远处的总导演黎龙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还在讲着电话:“表白失败,死得很惨,兄弟们收工。”

吴一品紧紧攥着拳头,暗自悔恨不该听信了室友的蛊惑。

黎龙尝试着将手搭在吴一品的肩上,以示安慰,吴一品狠狠一巴掌推开了,咬牙切齿地说:“今天的事情,如果有第二个人知道,老子就废了你!”

“水性杨花的贱人!她不配做你女朋友!”黎龙低声咒骂着。

“老子跟你说不要告诉别人,听见没有?!”吴一品大声咆哮着,“任何人都不许说!”

“我的为人,你就放心吧!”黎龙信誓旦旦,转移话题道,“靠,真没想到蒋文杰居然会和那家伙混在一起!”

“你认识那男的?”吴一品好奇地问。

黎龙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后,神秘兮兮地凑到吴一品耳边,低声说:“这家伙,就是石月城首富李华阶的儿子李明浩。咱学校艺术学院的女生,被他玩儿过的,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居然把手伸到了咱们中文系,人渣!下次别让老子碰到,不然饶不了他!”

吴一品显得有些茫然。他所读的大学,名为石云学院,位于石云市市府所在地石月区。他不是本地人,大学四年,他深居简出,甚至都不知道石月区跟这所大学有什么关系,更不用提对石月当地一些知名人士了。

见吴一品不言语,黎龙狡猾地笑着道:“要不,今天哥给你安排一下,到桔园路让你好好发泄发泄,破掉闺男之身?”

桔园路,是石月城有名的红灯区。

“滚!”吴一品严词拒绝了。

“不识好歹!”黎龙道,“那回宿舍睡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忘记了!”

吴一品没有答话,和黎龙一起往回走,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怎么回事,听到桔园路三个字,他感觉得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了,后悔这么草率地拒绝了室友的邀请。

吴一品是个单亲家庭,他的父亲名叫吴富贵,小学只读了一年,在家里排行老三,又叫吴老三。

在吴一品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过世了。他的母亲是个哑巴,智商也不高,比父亲大十岁。

自从吴一品到县里读高中,吴富贵便陪读,在外面租最便宜的房子,父子二人挤在一张床上,床前就是一个电磁炉做简单的饭菜,这样可以节约住宿费和生活费。

大四那年过完春节,父亲突然决定不再前来石月城,说是要在老家陪伴爷爷。吴一品于是借宿在同班的一个宿舍,跟同学兼好朋友黎龙睡一张床。

这个寝室是六人间,蹭住的人有7个,可谓人丁兴旺。

对于吴一品来说,这个毕业季显得很凌乱。好友们一再追问表白失败的细节,毕业论文反复被打回重写,研究生考试落榜,教师资格证没考过,选调生完全没有参考资格。

而再看看室友,有的考上了研究生,有的与县里的中学签订了招聘合同,有的入职公司文职人员。

就连讨论刚刚过去的公务员考试答案,也与吴一品的答案大相径庭,将吴一品孤立得好彻底。吴一品甚至不敢说自己选的答案是啥。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将一个大男人击倒,真正的变故是来自家庭和亲人的变故——吴一品83岁的爷爷因病去世。

吴一品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爷爷都已经入土为安了。电话那头,父亲显得很平静,一再强调,老人家走得很安详。

父子二人在电话里聊了足足有一个钟头,从来没有这么敞开聊过。

吴一品得知,去年春节的时候,爷爷曾念叨日子可能不多了,问吴富贵能不能待在家里陪陪他,父亲于是瞒着吴一品,毅然决定留在了家里。

吴一品开学没多久,爷爷就卧床不起了,这一病就是四个多月。

爷爷至死都没有确诊到底是什么病,乡卫生院的医生上门打了两天针,爷爷就把医生劝走了。

父亲把爷爷打理得很干净,至死身上都没有臭气。

丧事也很顺利,大伯、二伯、姑姑三大家人都在,左邻右舍也很给力。大家都评价,父亲是一个孝子,爷爷此生已经值了。

为了不影响吴一品的学业,家里人都没有告诉吴一品爷爷的病以及死讯。

父亲最后说,办丧事收了一些份子钱,除去开支,还结余了五千块,已经打到吴一品的卡上。

父亲最后说:”一品,你大学要毕业了,以后爸就不用再陪着你了。毕业了就在城市里找个工作,不混出个人样,就不要回来了!”

吴一品答应着,挂掉电话,两行泪水不争气地划过脸颊,流进了嘴里,好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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