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雅今天不加班,二人在办公室闲聊了半小时,等下班高峰期过了,结伴回到陈思雅的住处。
陈思雅也发觉吴一品有些不对劲,温柔地询问道:“吴一品,你今天怎么了,感觉有些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情了?”
吴一品简短地叙述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并有些委屈地说:“大小姐,你帮我分析下,我是不是不该自作主张?”
陈思雅给出了很中肯的建议:“如果你觉得不告诉领导心里不舒服,那就告诉他。不要因为别人的评价,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行事方式,并不一定刘西林的方式就一定比你高明。刘西林是刘西林,廖东是廖东,刘西林代表不了廖东。知情不报,才是最大的失职。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一定要心怀坦荡!”
陈思雅的话,让吴一品心里豁然开朗,当即将国际名流和状元府的事情,自己从刘西林那里听到的内幕,梳理了一下,打电话向廖东做了简单的报告。
廖东听得很认真,一直没有插话,只是发出嗯嗯的声音,表示自己正在听。能够感觉到,廖东对吴一品提供的信息,是十分重视的。
等吴一品报告完毕,廖东才用很低沉的声音道:“我正在陪市里的领导接待客商。一品,房屋安全鉴定要抓紧,今天晚上一定要先出一部分结果,哪怕是一户都行!雨季就要来了,东城街道办事处要迅速想办法,把那一百多户搬出来,明天早上就要形成搬迁安置方案报我!我的意见,你转告刘西林同志督办,明天早上八点钟我再去一次现场,你和刘主任也参加一下!”
将廖东的指示转达到刘西林和两个单位,吴一品的心一下子就舒坦了。五分钟后,刘西林打来电话,通知吴一品马上赶到东城街道办事处。
看来是有大动作。吴一品真没想到,刘西林这么快就行动起来了,白天在办公室时,他还在说不该让廖东趟这趟浑水呢。
陈思雅从背后抱着吴一品的腰,将脸贴在他后颈上,温柔地说:“注意安全!”
吴一品缓缓转身,捧起陈思雅的脸,二人情不自禁地吻在一起。
从陈思雅的家里出来,吴一品感觉浑身是劲,一路奔跑着出了政府大院,拦了一辆出租车,火速赶往东城街道办事处。
刘西林也刚好驾车赶到,二人朝办公楼走的过程中,刘西林严肃地说:“一品,今晚可能彻夜无眠了。”
“我们要去做什么?”吴一品有些疑惑,工作刚刚安排下去,现在火急火燎跑来,能做什么呢?
“我刚刚看天气预报显示,凌晨会有大到暴雨,我们得赶在大雨来临之前,把危楼里的住户全部转移出来。”刘西林郑重地说,“领导到底是领导,考虑问题就是比我们周全比我们深刻,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廖区长又给你打电话交代了什么?”吴一品有些恍然大悟,试探性地问。既然是危房,而且是建在地基有问题的垃圾填埋场上,那就随时可能发生安全事故,特别是在雨季的时候。
刘西林道:“没有,但他的指示提醒了我。人命关天的事,真的不能拖,今天再晚也是今天,明天再早也是明天。我请示过廖区长,他同意我的方案。一会儿他也会赶过来。我们先在办事处三楼会议室开会。”
说话间便来到了办事处三楼会议室,已经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办事处的干部和国际名流所在的胜利路社区干部几乎全部到场,还有建设局的、派出所的和城管中队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个会没有繁文缛节,刘西林简单地宣布了一下廖东同志的决定,今晚九点钟之前,把状元府临堡坎那栋的180余户住户全部转移出来,十点钟之前要全部安置到位,因为天气预报显示,凌晨有大到暴雨。
他为大家分了一个工,东城街道办党高官徐定波负责落实安置宾馆,办事处主任李哲负责入户动员,他自己负责整个转移安置工作的组织协调。
他刚刚分完工,廖东便出现,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石云市市委副书记、市长汤文江,以及石月区委副书记、区长张华。随行的还有汤文江的秘书。
张华个头不高,身材微胖,头发自然卷,很浓密,鹰鼻鹞眼,面色苍白,穿得比较厚,整个人显得有些斯文。
张华平日里并不怎么抛头露面,多数时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据说病了一个多月,吴一品到区政府办公室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怎么见过他。他和汤文江的到场,充分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
刘西林简短报告了工作安排情况,汤文江说:“我们来的意思,主要是给大家打气,充实大家的力量。你们已经分了组,我看我就加入你们的入户动员组,张华同志就加入你们的安置组,廖东同志就负责统筹协调。定波同志,给我安排工作吧!”
“市长,您这让我如何是好啊?”徐定波显得有些犹豫,也略为紧张。
“我就是你的组员,你要告诉我,什么时候,到哪一个单元那几户去入户动员。”汤文江显得有些严厉。
廖东为徐定波解围道:“文江同志、张华同志,我建议这样,入户动员组就由文江同志担任组长,定波同志任副组长,张华同志和我各负责另外一个组,原来的组长任副组长。我们情况没有他们熟悉,适合牵个头定个方向,不适合搞具体事。你让西林同志指挥我那还说得过去,你让定波同志指挥你,让李哲同志指挥张华同志,确实是难为他们了。”
“我觉得廖区长说得有道理,下级指挥上级,未免有些放不开手脚。廖区长的意见,供汤市长参考。”张华补充道。
“你个大忽悠,搞得好像我们夺了他们的权一样!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时间就是生命,马上行动,不要再等了!”市长点头,大家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地进入战时状态。
汤文江还是真是一位亲力亲为的领导,带着徐定波和入户动员组的人,即刻出发前往小区。张华虽然是安置组的组长,但见市长亲自入户,自己也跟着一同前往,还叫了两个警察在身边。
廖东实际上成为两个组的组长,即综合协调组和安置组。
他对大家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入户动员的前提是,我们这边的安置场所已确定。西林同志,你来给旅游局、公安局和工商局联系,让他们清理一下宾馆的情况,最好是选三五家相对集中的宾馆。李哲同志,你去民政局、体育中心、福利院对接一下,找好场地,备好帐篷,做好长期安置的准备。一品,你给交通局打电话,协调五台公交车,随时准备到状元楼小区接人。”好看hakanx
“一品同志,建设局那边的鉴定报告催紧点儿,越快出结果越好!”刘西林补充道,“再就国际名流施工现场的勘测,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不然万一暴雨把现场破坏了,就不利于取证了。安置宾馆,每处都要有一个不少于五人的专班负责服务和秩序维护,人员就从公安局、街道办、旅游局、工商局、民政局各抽一人。还有,随时跟几个副组长保持联系,掌握工作进度。”
大家各自领命,开始忙碌。吴一品协调各单位,传达了廖东和刘西林的指示,确定好酒店安置服务专班,随时收集着几个组的动态,口头给廖东和刘西林报告,二人据此发布新的指令。这种感觉真的像打仗一般,他感觉自己讲电话嘴巴都要讲干了。
宾馆很快联系好,一共五家,400多个房间。还好五一假期已过,不然还真不好找房间。一下子找到这么多房间,还要得益于一家新开的宾馆,尚未正式营业,提供了两百七十个房间。
入户动员组有汤文江挂帅,加之生命安全没有儿戏,效果很好,绝大部分居民都表示主动配合。少数不愿配合的住户,仍在继续做工作。
按照廖东的指示,吴一品给徐定波打电话,要求他安排人员提供住户的基本信息,做一个粗略的安置方案。
危楼一共是三个单元,每个单元差不多是60户,在家的一共有140几户350多人。吴一品分单元分户,将人员分配到了五家宾馆。
公交车也很快到了小区,九点钟的时候,开始分批次运送人员到指定的宾馆。同时,将一些可以移动的家具转运到附近的体育中心室内场馆进行存放。
因为人手紧张,按照汤文江和张华的指令,廖东紧急从区直单位调了五百名干部,前来协助老百姓搬运家具。
九点五十,建设局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整栋楼的地基下沉了五厘米,承重墙已出现断裂,整个楼栋已出现较明显的倾斜,结构已不安全。目前检测出来的十户都是级危房。
这一结果,无疑对入户动员组起了很大的作用,之前拒不配合的住户,也乖乖下了楼。
十一点半,所有人员均已转移到宾馆。状元府小区外围,安监局和气象站的人,以及公安和街道办维持秩序的人,在外围拉起了警戒线。紧急调来的干部有序撤离。
国际名流现场勘测取样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已经开始刮起风来,看样子,天气预报的大到暴雨即刻就要来临。
汤文江和张华回到街道办,又叮嘱了一番要注意的事项,驱车前往五个酒店转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状元楼现场。
相关工作安排妥当,廖东带着刘西林和吴一品也赶赴现场,已是十二点多。
十二点四十的样子,狂风大作,雷霆闪电,施工现场的勘测取样还剩最后一点尾巴,汤文江当即下命令,终止了工作。
凌晨一点钟,预报的暴雨提前到来,暴雨如注,哗哗啦啦的,地上很快流出碗口粗的积水。
小区维护秩序的人员,将汤文江等人引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不料帐篷又被大风吹翻,雨伞完全不起作用,大家浑身都湿透了。凌晨温度很低,冷得只打颤。
这雨一刻不停地下了一个小时,堡坎上,积水形成了瀑布。警车用大型探照灯照着危楼,在风雨中显得摇摇欲坠。
陈思雅还没睡,发短信问吴一品情况怎样,并一再叮嘱要注意安全。吴一品回复说化险为夷,一切顺利,并叮嘱陈思雅快睡。他心里暖暖的,觉得淋着雨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凌晨三点多,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堡坎出现垮塌,危楼居然从底部开始慢慢坍塌,基脚有一半已垮塌,整个房子有一半悬在了空中,严重倾斜着,看上去很吓人。
雨变小了,在张华和廖东的一再劝说下,汤文江才决定回家,他临走之前,斩钉截铁地说:“这件事,一定要彻查,无论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廖东同志,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你先不着急履新,也可以考虑任职在石壁,工作暂时在石月。”
汤文江的头发湿漉漉的,已没有了大背头的形状,凌乱地耷拉在额前。吴一品能够感受到,他内心那强烈的愤怒,以及坚定的决心。
汤文江走后,张华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给廖东交代两句,也上车离去。
刘西林一阵后怕,对廖东道:“真是好险!”
廖东显得很疲惫,但表情却很坚决:“回去休息一下吧,也许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三人一起上了龚波的车,先将廖东送到家,又送刘西林,到了楼下,刘西林却改变主意,让龚波把他送到了华锐酒店,并把吴一品也叫下了车。
刘西林开了个标间,和吴一品各自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就已经是四点半了。
刘西林好像没有什么睡意,拉着吴一品聊天。他大致是说,自己这些年来怎么怎么不容易,主要是家庭生活不幸,老婆太强势,他过得很压抑。
同时,工作上也不是很顺心,当了这么多年的科级干部,廖东比他年纪小得多,以前在乡里时还是自己的跟班,现在居然已经成了自己的上司。
在政府办,虽然只是个副主任,但城市建设管理那块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复杂,一天焦头烂额,人要累死了,戏还不好看。他感觉,人生看不到希望。
吴一品困得要死,又不好拒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还没睡着,还在倾听,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