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林蝉对处置罪犯可没多少兴趣。
“此事并不特别重要,现在的关键是守住东门,别让逆贼刘三辩攻进城内!”
“大王且放宽心,微臣父亲早已洞悉逆贼阴谋,今晚正好将计就计,引他入关,彻底将他一举擒杀!”
潘凤手扶腰间佩剑,双目异彩连连,语气坚定,何等的意气风发,智珠在握。
林蝉瞥了眼潘凤,这一次他总算领教了潘云父子的厉害,两人何等的自负俊杰,才敢算计刘三辩。
甚至要一举擒拿这位昔日流窜大半宋国,造成无数杀孽,无数人流离失所,最近才被后党招抚,一直追杀林蝉这位亡国之君的枭雄奇才。
父子二人不但算计刘三辩,而且似乎还成功了。
林蝉看着眼前这个雄心勃勃的“幼虎”,心中不由警铃声大作。
“不对,不对,既然他们已经洞悉刘三辩的阴谋,知道谁是内奸,不该不知道有人要行刺我啊,先是府邸内军官慢悠悠的赶来,接着这潘凤后脚跟着赶来,前后颇多巧合啊。”
“还有这一百来号叛兵也是奇怪,老窝都被端了,自己的主子都被人抓了,硬是不知道,稀里糊涂就来刺杀我来了!”
思量前前后后种种不寻常,林蝉倒一口凉气。
“嘶……父子二人果然蹊跷,莫非借刺客之手试探我斤两?这二人要控制我,挟天子以令不臣?”
“不对,不对……自己还有挟持的价值吗?”
“呃……肯定还是有的,大宋八百年江山,总有个别真正忠心的。”
况且忠诚本就是根据形势变化的,若他林蝉这个皇帝强势起来,忠诚自然就有了,屈从强者,人之本性!
“大王?大王!”
“嗯?”
“冯戎廷以上犯下,公然收买刺客刺杀大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警效尤,还请大王速做决断!”
潘凤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颓然坐在囚牢中,垂头丧气的冯戎廷猛地抬起头,他大呼冤枉。
“大王,大王莫要听信潘云父子的一面之词,潘云狗贼,在关内培植亲信,戕害异已,臣不愿从他父子二人,无奈才勾结刘三辩……”
话还未说完,潘凤便打断。
“胡说,你不但勾结刘三辩,数月前,你就与京都幕后那位取得了联系,是也不是?你不过一趋炎附势,贪图富贵的贰臣,焉敢胡言乱语造谣蒙骗大王?”
冯戎廷被指责,并不反驳,他一仰头,哈哈大笑,头上的乱发肆意飞扬,真是张狂桀骜至极。
“我冯戎廷是贰臣不假,所谓贰臣,不过成王败寇,我冯戎廷不过一匹夫,稍微懂些审时度势,如今,势不在大王,而在王太后,我投靠王太后又有何错?”
“只不过我操之过急,稀里糊涂被你父子二人虚伪面孔蒙蔽而已,这才上当,可惜害了刘公性命。”
说完他整了整衣服,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忽地朝林蝉端端正正跪下,深深一拜,半晌,抬起头,跪在囚车内与林蝉对视。
林蝉这才认真打量这位断魂关的副将,事实上的二把手,他是一个过分刚毅面容的武人。
“大王,罪臣虽反叛,罪责在我一人,还请大王庇护罪臣家人,罪臣愿将所知断魂关的一切说与大王,只求大王能够保全罪臣家人啊!”
声音颤抖,饱含浓浓真情,对自己家人的真情。
林蝉紧蹙眉头,看向冯戎廷,第一次他开始正视这位不满足现有位置,希望扶正的野心家。
也是,在断魂关,潘云父子一手遮天,尤其是潘凤,少年英杰,怎么也像子承父业的情形。
他冯戎廷四五十岁的人了,可以熬死古稀之年的潘老将军,至死也等不到潘凤先死,如此岂不是永远要被潘云父子压一头,他冯戎廷不忿不愿啊!
想了一会儿,林蝉转头看向神色似乎很紧张的潘凤,他饶有兴趣看着这位看似紧张实在胸有成竹的少将军。
半晌,突然有些索然无味,他问:“好了,你叫冯戎廷?”
“是,罪臣冯戎廷!”
“你的罪行容不得本王亲自审判,暂且交由潘老将军看管,待今日事了,再押送至皇叔,由镇北公专断!至于你的家人,本王主张,罪不及家人!”
这冯戎廷说什么把所知断魂关一切事情说与他听。
他能说什么?随便一想就知道,定是潘云父子的腌臜事,这不是离间林蝉和潘老将军的关系么?
何况他和潘云父子说到底都是皇叔镇北公的人,说到底与他关系并不大,贸然杀了,恐惹镇北公警惕猜疑。
“大王,不可!”
几乎同时,两个嗓音响起,一个是冯戎廷,一个是潘凤。
林蝉心说:“真是奇了怪了,两人都不同意这是为何?”
潘云首先出声。
“此乃刺杀大王的要案,镇北公怎么有权过问此事?这不是陷镇北公于不忠不义之地么,大王此举,似有不妥!”
林蝉点了点头,若在太平盛世,确实是这么个理,刺杀谋害他的叛臣当然要他自己下令杀了,让下臣决定叛臣的生死,这不僭越么?
不过,现在乱世,林蝉需得示敌以弱,何况他本身就很弱,只是此言由潘凤说出却颇多讲究。
“莫不是他父子二人要投效我?”林蝉心里疑惑。
接着他又摇摇头,有些不可思议。
但潘凤此举却又附和他的猜测,因为潘凤的话直白讲就是他这个大王比镇北公大,镇北公的手下阴谋害他,理所当然应该下令把镇北公的手下杀了。
而镇北公的手下听大王的话也理所当然,真如此三番几次,镇北公威信怕要扫地,到时,北地岂不是只知他这个大王,而不知镇北公了。
林蝉看向冯戎廷。
“你又为何反对?”
“大王,罪臣乃镇北公亲信,被安置在断魂关制衡潘云父子,若交由镇北公处置,镇北公知晓罪臣暗通王太后,罪臣及罪臣家人必死无疑!”
林蝉心说:“呦呵,你们关系倒还真是复杂,断魂关的水,深得很,比想象的深多了!”
“也是,断魂关乃北地通往王国腹心的重镇咽喉,水不深也不像话嘛,看来之前的计划得改一改了。”
“现在嘛,关咱屁事,明日本王就准备离开了,断魂关这里的弯弯绕绕,没兴趣!”
……
“嘭!”
“轰隆!”
突然,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巨物倒塌的声音,声音极其响亮直接从城东传到了林蝉耳中。
街上众人愣在原地,竖起耳朵都在听这声巨响。
接着喊杀声渐渐响起,一个不详预感涌上林蝉心头。
“莫非东门破了?”
“不应该啊,潘云父子不是信誓旦旦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么?”
林蝉疑惑看向潘凤,只见潘凤也是一脸惊恐骇然,显然也没预料到东门会破。
“大王,事急矣,臣请去东门探查。”
林蝉正要提议自己也去,恰好瞥见黄印摇头,索性他立即改口。
“快去,快去,若用的着本王,本王随时配合!”
潘凤不言语,鞠躬行礼后便骑马离开了,就连呆在牢笼里的冯戎廷也被带走了。
冯戎廷嘴上却不停歇,他高呼,“大王千万不要相信潘云父子,他们别有目的,大王千万别轻信他们,他们想控制大王去送死啊……”
声音凄厉,字字如血,听得林蝉烦闷不已。
眼见刘三辩都要攻进来了,又遇到冯戎廷胡言乱语,他整个脑袋都乱哄哄的,心烦意乱之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