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我的神经都是紧绷的,我对钞票的鉴别,天生就是属于白痴类型,全靠老林为我准备的荧光灯辅助验钞。
一名身材有些拥挤的女顾客推着满满一车肉到了我的面前:五花、排骨、瘦肉,还有牛肉等等,
“您买这么多肉呀?冰箱放的下吗?”过收银台的时候,我拎了拎,起码二十斤,票眼一看,起码有七八袋。
“放得下,这不是封城了吗?过年吃点好吃的。”
“那不腻吗?这么多油,您不是应该再买点儿蔬菜吗?”我好心提醒着。
“蔬菜自家有的是,屯点肉,让那些小崽子们吃腻了,不欠着。”女顾客一脸朴实的笑容,让我看着温暖。
这是长辈对小辈们的疼爱,我想起了早逝的父亲。
每一代肉的价格都在一百多快的样子,合计金额已经超过的一千块,我的天,这些猪肉、牛肉,够我们家吃小半年了,不,吃一年多的了。
女顾客满意的将肉,放进购物车里,从我面前缓缓而过,我只感觉飘在前面的是一堆肉……咱们家要是买这么多肉,估计下半辈子我都不想吃肉了。
从她为起点,剩下的顾客开始单价就没有低于600块的,很多人除了储存肉、蛋、蔬菜,还有大米、食用油等。有的人储存的量加起来都够我们家吃两年了。
“您买这么多一家人用?不会吧,这家里放得下吗?”
“可不是,这不是封城了吗?那还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吃好喝好过这七天。免得再出来,也省口罩嘛。”
“嗯,听说口罩都断货了。”后面的顾客凑进了我们的话题。
——口罩断货了?
我心一惊,我开始担心自己储备的一百五十个口罩能不能挺得过封城。
这时,卓楠急匆匆的从大门口进来,看着她急促的走到张希的面前耳语了几句,然后又拿着手机联系着什么。
“多少钱?”
“两千四百八十八元肆角,您是支付宝还是微信?”
“现金吧。”
——现金?
我抬头看了男子一眼,果然是阔绰,手上金戒指就带着两个,一身的貂皮大衣,拿出来的钱包夹满了现金,惹的人觉得吧,不去抢都有点对不起他的这幅阔绰姿态。
他数了数钱包的现金,然后交给我。
“诺,两千五。”
我点了点,然后一张一张的验了验,刚验完。
“找您11块6”我边说,边从钱箱里拿出11.6块准备递给貂皮男子。
“算了算了,零钱捅着麻烦。”刚说完,貂皮男推着满满一车货品离开了收银台。
——哇,这人真大方,好多顾客少找三毛钱,都要折返回来,这人十一块多钱都不要了,不会是二十多张一百的里面真有假钞吧。
我想了想,拿出另一个夹子,将他给我的钞票单独夹了起来。
张希看着这个架势,总共十个收银台,就连自助收银台都排得黑压压一片,站在收银台的别说下来吃饭,上个厕所都没人换一下。
“卓楠,赶紧通知各卖场、部门,上晚班的趁现在还有公交,赶紧过来上班。我们提前下班了,所以每个人都必须10点前赶到门店。”张希布置着。
“好的。”
十点,基本上晚班的同事都到了。除了个别联系不到的以外,就连吕文文的对班张晓菲骑着电动车都赶到了。整个超市,人山人海的,这种情形,还是在花山店刚开业的那几年出现过。现在,我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的情形;尽管有些怀念,却也不得不担心起来。
晚班的同事到了,我才有机会下机喝点水。
“这人估计是不想在里面多待,钱都不要了,赶紧走。不过说真的,口罩是脱销了,我已经跟我在隔壁药房做事的朋友打过招呼了,下午他们会进一批口罩,她会帮我留着,晚点时候才能发。”卓楠正好把午饭发给我。我就趁机跟她聊了会儿。
“一个人发几包呀?”
“当然是每人一包啦。你还想发多少?张希很小气的。”卓楠有些不屑的回答着我。
哎,算了,看来还得想办法买口罩。
趁着人不是很多的时候,我们赶紧吃着午饭,吃完午饭,张希赶紧召集着我们开了个短会。
“刚接到通知,疫情期间,我们不歇业,也就是说,整个武汉都在停工,我们属于保供应行业,不能停工,所有商场、餐饮关门,超市不能关门。我们要做好长期的应对工作,我,看了你们统计的路线,后勤部有不少在汉口汉阳的同事,这段时间,就先让他们休息吧。没有交通,也确实没办法来。武昌住在三站外的同事不多。今天抢购潮会很高,明天估计还有一天,后天初一,初一以后应该不会再有很多人出来购物了。明天起,营业时间改成了上午十点到下午4点;应该不会很忙,等会儿。办公室安排一下,让老曾用门店的货车送一部分同事回家,王师傅自己有一辆车,也可以送一部分同事回家,我也可以送一部分同事;拜托大家明天再坚持一天。到了初一,我们就不会那么忙了,等会儿办公室就通知一下今天回家的车辆安排……”
——真心希望是这样。
“李萌,你就跟王师傅的车吧,你和廖勇正好顺路。其实你跟张希最顺路。不过他不太想送其他人,所以我就只安排了李红和卓新跟他一辆车。”听卓楠这么说,我笑了笑。
“无所谓,只要有车回去就行,现在管它坐谁的车。”
是啊,现在暴露在外面的人最危险,只要能够回家最好,没什么多余的计较。
越忙,越是问题多。
就连五六台的自助收银机也开始了罢工行动了,排了半天队,竟然还是无法完成买单,可想而知现场的热闹。不仅自助收银机出现了故障,前面收银台也时长出现断网现象。
排队的顾客已经开始了躁动。
“前面的快点吧。”
“不好意思,收银机断网了,需要重新链接,请大家稍微等一下。”我耐心的解释着。
“汤树晨,这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搞好呀?”张希焦急的询问。
“张店,整个集团的网络都不是很好,如果所有的收银机包括自助区的都全部开的话,公司的系统承受不了。容易崩溃,我已经让所有后台都停止运行了,就连打印发票都停止了,全力保障收银台的顺利,不过自助收银台确实不能开了。”
“好,你们几个,把自助收银台都封了。所有人工台全部开满。其余人随时顶替收银员的需求。”张希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工作。
五六台自助收银机老出故障的无非就是那么三四台,如果留那么几台,其实对人工收银台多少还是有些缓解的。可这么一关,漫长的队伍,总让人看不到尽头;收银台的拥堵,仍然无法排解。
可我们的考虑抵不上张希的一句话,谁叫这个花山店的店长是他呢。张希考虑的是整个收银系统能够提高网络效率,不至于卡机;而顾客考虑的是漫长的队伍,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越待得久,心情越是烦闷。
“搞什么搞,这几个收银台,排这长的队伍,你们这些人都没长眼睛吗?多开几个收银台撒。”一名高个儿的男顾客,带着点微醺的酒气,大声嚷嚷着。
这么大的动静,怎能不惊动排队的顾客和我们这群收银前线的同僚;隔壁的刘萍,抬起头与我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我看了看站在一排收银台前方的张希;我以为他会让后勤部的经理杨勇去平息这个人的发怒,谁知道他竟然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冷冷地看着。
男人一旦微醺,似乎胆量也比没有酒精的时候要大了很多;没有人理,他更不耐烦了。边嚷嚷,边摔着手里的可摔的东西,边继续嚷嚷着多开收银台。其实在超市里,这样的人真的见得很多;很多人都想通过这一闹,引起注意,然后我们会临时给他找个方便,让他快点离去。而这一次,张希似乎铁了心不想搭理;也是,这个时候,搭理了他,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人出面。
显然,这个男人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女伴拉着他,让他安分点;看女伴的模样,他们俩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男人很想在他的女伴面前逞一回英雄,只不过,这个时候,显然没有达到目的。
“你们也是的,多开几个收银台,或者把自助收银台开了,不就解决了吗?”正在将商品拿上来的一名大妈,也在抱怨着。
“你看,排这么长的队,排队对这个病毒没有好处的。你们就应该多开几个收银台,让顾客快点离开。”大妈嘟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