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没用的东西。”

瑶珊扭动着腰肢走过来，俯身蹲下，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贴在普元身上，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凑近耳朵呵气如兰：“你说，我是先杀他好，还是先杀你好呢？”

普元不动如山，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回道：“若施主此时一定要杀一人，那便先杀他吧。”

瑶珊听得普元回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你这和尚，竟也如此贪生怕死。有卿你看，我就说这天底下的人都是一样的，你还说他有不同。”

“是啊。”苏有卿看了一眼普元，叹气般回了一句。

瑶珊捏过普元的下巴，媚眼如丝，笑着说道：“好，那就依你，先送他上路，再送你去陪他。”

说完，一挥手，将倒在一旁的县尉固定在苏有卿身边的墙壁上，接着走过去，手腕一转出现一把匕首，递给有卿后，就坐在石凳上，吃起葡萄。

苏有卿接过匕首，朝着县尉轻轻吐出一口气，县尉悠悠转醒，待看清面前站着的人，瞪大了眼睛，开始疯狂扭动身体，发觉自己动不了时，更是惊恐不已。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啊！！放过我吧！！求你，求你放了我！！只要你放过我！！你…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饶命饶命…呃…呃…呃呃呃…”

瑶珊挥了挥手，县尉就再说不出一句话，苏有卿回头说道：“终于有你也嫌吵的一天了。”

瑶珊轻笑几声回道：“我可不嫌吵，我最喜欢听他们哭爹喊娘呼天抢地的求饶了。”

苏有卿转回头看着此时涕泗横流，满眼恐惧的县尉，眼带嘲弄伸手从他口中将舌头用力拉出来，用匕首在上面比划着。

“县尉大人这舌头，就只会栽赃嫁祸，颠倒黑白，甚是无用，民女这就替大人割了去。”

说完，苏有卿就用手中匕首，开始一点一点割下舌头。

匕首似是十分不好用，钝刀割肉，县尉痛不欲生，却也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鲜血不停地从他的口中流出，顺着苏有卿的手腕，流出几条细小血流。

割了好一会才终于把舌头割了下来，苏有卿回头向着石凳走过去，顺手将匕首舌头一块扔给瑶珊，坐到一旁。

瑶珊接过两样东西，过去一把将县尉拖到普元身边，拿起舌头在普元眼前晃来晃去，接着笑了笑，用匕首将舌头一点一点切碎，边切边和普元说着话。

“小和尚，你们出家人不都是慈悲为怀，最看不得杀生的吗？怎么就坐在这看着，连句话都没有。”

“施主如此做，想必自有因由。”普元依旧淡然自若。

“看来有卿说的不错，你还是有些不同的。”

瑶珊将切的稀烂的碎肉拿在手里，将县尉拉过来，看着他，眼神玩味，像看着什么好玩儿的物件，将手中的碎肉拿到他的嘴边说道：“吃了它，吃完了，我就放了你。”

县尉忽然发觉自己可以动了，听完瑶珊的话，看着她握在手中还滴着血的碎肉，一阵反胃，有些犹豫。

“怎么，不想吃？宁死不食？没看出来，你这个什么县尉大人还真是好骨气呢，那我就成全你，这就送你上路。”

县尉看着瑶珊眼中杀意渐浓，不敢再犹豫的将碎肉慌忙填进嘴里，狼吞虎咽。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瑶珊看着县尉好像饥不择食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

待县尉吃完最后一口，眼里带着希望看向她的时候，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

县尉一看瑶珊的动作，激动的连滚带爬向洞口跑去。

噗！

刚跑到山洞的县尉，被一只手从后心穿过，心脏捏在柔若无骨的手里，还在微微跳动，在他最后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苏有卿如水般好听的声音，居然还有些温柔。

“他们都会去陪你的，一个都不会少。”

瑶珊走过来，用麻绳套住县尉的脖子，县尉死不瞑目，鲜血淋漓的嘴巴张得老大，脸上既有恐惧也有惊诧和不甘。

苏有卿将掏出来的心脏随手扔到一边，抬头看见普元正注视着她。

“你觉得，他真的需要这些人去陪他吗？”

听到问话，苏有卿心下一惊，冲过去揪起普元的衣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贫僧不过一介云水僧，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出施主仿佛有些痛苦。”

苏有卿看向普元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害怕，也没有反感，反倒像有些理解她似的淡然。

“哼！不过一个贪生怕死的小秃驴罢了，油嘴滑舌。有卿，别被他蒙蔽了。”

瑶珊冲过来小心翼翼将苏有卿扶起来，扭头看着普元：“小秃驴，我这就杀了你，让你胡说！”

苏有卿抓住瑶珊抬起来的手说道：“瑶珊，先去把那个东西送回去吧，这个和尚，我还有用。”

“有用？有什么用？”瑶珊很是疑惑。

“快去吧，一会天都亮了。”

听苏有卿说完，瑶珊越看普元越是不顺眼，却也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跺着脚拖着县尉的尸体走出山洞，离得老远都仿佛还能听到跺脚的声音。

瑶珊走后，苏有卿拿起还带着血的匕首，坐在普元身边擦了一擦，然后将刀尖抵在普元的肩膀上，来回划动。

看普元一动不动仿佛没有感觉一般，苏有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怕不怕死。”

“出家之人，早已看破红尘，哪里还会畏惧生死。”

“不畏惧？”苏有卿手中的匕首又用力向前推了一点。“撒谎！”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畏惧还让别人先去送死，可笑！”

普元看向苏有卿说道：“贫僧留下一条命，若是能将施主你度化，便是救了安陵县千百条性命，一人性命换千百人性命，贫僧自觉值得。”

“将我度化？哈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苏有卿笑得前仰后合。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救安陵县千百条性命，就能让我杀你千次万次。”

“施主若只为报仇，何苦牵连所有百姓。”

“牵连？”苏有卿眼睛渐渐血红“何来牵连？安陵每一个人都是我的仇人，我就是要他们每一个人都寝食难安夜不能寐，让他们终日提心吊胆丧魂失魄。我就是要杀尽他们所有人，把他们的血肉都搅碎了喂狗，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苏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心中执念，方得解脱。”

苏有卿施法使匕首悬空，猛的朝普元飞去，停在距眼睛不过分毫处。

“若我说，杀了你，我便放过所有人，你可愿意？”

“愿意。”普元看着眼前的匕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若我将你的舌头也割下来让你自己吞下，你也愿意？”

“愿意。”

“我用这匕首将你一身血肉一片一片割下来通通扔去喂狗，你也愿意？”

“愿意。”

“那些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舍弃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随缘而已，贫僧不过偶然得知此地有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贫僧最重要的，是来救施主你。”

“救我？我何须你来救。”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施主如今种下此番恶因，怕是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善恶有报？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有卿像是又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大笑不止。

“林氏一家一生良善，施主如今所行之事，怕是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

山洞中回荡着的笑声戛然而止，苏有卿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银步摇，自嘲似的轻笑一声。

“我便是不做，也早就见不到他们了。”

匕首‘叮’的一声落地，苏有卿坐在石凳上，眼神飘忽的看向地上的石头，像是对着普元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对不起。”普元忽然开口。

“什么？”苏有卿有些疑惑。

“对不起，没能早来救你。”

听到这句话，苏有卿不知哪里来的委屈涌上心头，像心上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一腔酸楚。

匆匆赶回来的瑶珊，一进山洞就看到这一幕，看着有卿似是泫然欲泣，瞬间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普元从地上提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你这秃驴，信不信我将你这一身的骨头都捏碎，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瑶珊，我没事。”苏有卿出声拦下瑶珊，转而对普元说道：“既然你一直说什么善恶有报，我现在给你讲个故事，可愿一听？”

“不胜荣幸，洗耳恭听。”

“有卿～你倒真有闲心雅致，还给他讲故事，你都未曾给我讲过什么故事。”瑶珊眉头紧锁，眼中略有不悦。

山洞外，太阳渐渐升起，破开山里夜晚凝起的雾气。

苏有卿走到洞口，抬起手，像是要去触摸撒下来的阳光，清晨的阳光不似正午时那般热烈，却也足以驱赶黑暗。

山洞中也渐渐明亮，地上的骨堆看起来都没有那样阴森可怕了。

半晌，苏有卿才缓缓张口，轻轻柔柔的娓娓道来，一句一句，串起一个尘封多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