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键也知道这些士绅的想法,但银子既然到了他手里,就别想让他交出去。虽然没有清点,但粗略的算下来,这些士绅捐助的银钱最少有三千两,他们为了从老百姓手里搜刮银钱,也是舍得下本钱。
看来之前玩了几次类似的把戏,让他们赚了不少好处,这表演一番,带头捐助,对他们来说就是做生意。
普通百姓捐赠的也不是少数,毕竟能在县城居住,怎么着也有俩钱,数千人几乎都捐助了,少的十几文,几十文,多的几百文,甚至有三五两银子,加起来估计也有上千两。
看来,这些老百姓确实被山贼祸祸怕了,是真心希望能把马武寨的山贼给灭了,估计是卫所军严整的军容给了他们信心,才愿意捐助这么多的。
交代郭凯仔细清点,看管好这些银子后,朱聿键就在刘志远的盛情邀请下,前往内乡县衙赴宴去了。
当然,那些捐助银两的士绅也跟着一起,他们也担心自己血本无归。
刘志远作为内乡知县,亲自作陪,还有县衙的县丞,主薄,典史等官员,以及钱万贯等几个捐助最多的士绅,都想跟朱聿键这位世孙套套近乎。
宴席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刘志远和那些士绅,以为士绅不懂这些门道,真把这些银子当成他们真心实意的捐助了,所以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想让朱聿键明白这其中的潜规则。
但朱聿键就一直装傻充楞,不断地赞扬他们一心为公,深明大义,总之就是不接他们的话茬。
看到这些士绅一脸焦急,又不敢明说,强颜欢笑,朱聿键心里都快乐开了花。
宴席过后,这些士绅都不想走,毕竟这事儿还没个着落,但刘志远和县丞主薄一起,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先各回各家,并且保证给他们一个交代。
众人散去之后,刘志远来到朱聿键面前,讪讪地说道“殿下,这捐助剿匪的银子……”
“这银子有什么问题吗?”
望着朱聿键还在装傻,刘志远也叹了口气道“殿下,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以往剿匪,都是士绅们带头捐助,然后百姓们才跟着捐钱,剿匪用的都是百姓们捐助的银钱,士绅们的都如数奉还!”
朱聿键装作发怒道“怎么着,这些士绅并不是真的捐钱?他们这是想欺骗本世孙?”
“殿下,那百姓们捐的银钱也不少了,您率军出动一趟,真那么也够军费了!”
“怎么着,你当本世孙来剿匪,是为了骗老百姓的钱?”朱聿键顿时满脸怒容。
“这……难道世孙真是打算去剿灭那马武寨的山贼?”
刘志远也是惊住了,他以为朱聿键也是跟他们一样的想法,只不过是独吞老百姓的钱,没想到真是来剿匪的啊。
“那当然,身为唐王世孙,还在乎这几个小钱不成?若不是看到你们诚心诚意的捐助,不收钱怕薄了你们的面子,你以为本世孙看得上你这么点钱?本世孙生在南阳府,当然要为南阳府的百姓谋福祉,给百姓一片太平天下!”
望着朱聿键说的大义凛然,一旁的程立不由得咂咂嘴,世孙张嘴就来的本事,他还真学不来。
不愧是世孙,占了便宜还假装是为了别人好。
看着刘志远震惊的眼神,朱聿键淡淡的说道“放心,他们踊跃带头捐助,我都看在眼里,礼尚往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待会你去告诉那几个捐钱的大户,让他们派出自己的子侄或者心腹,还有你内乡县衙出一班衙役,明天大军出征的时候跟在队伍后面。剩下的事情,不用我多说了吧?”
“下官多谢世孙!世孙的恩情,下官一定铭记在心!”
刘志远如何不明白朱聿键的意思,这是摆明了让渡一些好处给他们啊。
这些银钱虽然不少,但几百两银子没了,还不至于让这些士绅伤筋动骨。
虽然他们很有钱,但也有些钱难以买到的东西,比如朱聿键要让渡给他们的好处。
朱聿键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他们派点家中子弟跟在队伍后面打酱油,壮声势,顺便担任一下辎重兵的工作。
打仗的事儿不用他们操心,只需要跟着走一圈,到时候杀掉的山贼,一部分算在他们头上。
邓州千户所是唐王府的护卫军,不归属朝廷管辖,跟其他的军队不同,赏罚都由唐王府做决定,现在老唐王不管事儿,基本就算是朱聿键的私军。
正规的军队,就拿南阳卫这种朝廷卫所来说,普通的卫所兵斩获了首级,一级级上报,百户所,千户所,卫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司,甚至朝廷。
然后根据首级发放战功奖励,也是一级级的往下发,当然,在此之前各级都会垫付下一级的赏赐。
而邓州千户所,现在赏银和战功都由朱聿键一人决定,也由他来发放。
假如攻打马武寨斩获五十枚首级,那么朱聿键支出相应的赏银,这些首级对他就没用了,毕竟他不能像其他的卫所的千户一样,拿着这些首级向更高层邀功请赏,朱聿键本人就是这个千户所系统的顶点。
这五十枚首级的作用也就在朱聿键这一层完成了,至于是埋了还是烧了,都任凭他做主,基本就没用了。
但如果拿出来给那些士绅子弟,外人又不知情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操作一番,说是他们斩获的。
然后他们拿到南阳卫指挥使司,甚至河南都指挥使司走一圈,不要赏银,弄个一官半职不是什么难事儿,哪怕是武官,也比白身好。
他们捐助的这些银子,就算是他们拿来买人头的。
而刘志远这个内乡知县,剿灭境内的山贼,也是大功一件,将来更容易升迁。
这些东西,可不是区区几十几百两银子买到的,对于那些士绅来说,绝对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刘志远派人把朱聿键的意思转达之后,这些士绅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这乱糟糟的世道,襄阳反贼攻破县城,陕西的流寇进入郧阳,南阳东北的舞阳和叶县也出了反贼。
有钱也要守得住才行,虽然他们都有护院家丁,对付偷鸡摸狗之辈还行,但真要有反贼打过来了,真顶不上什么用。
若是家中子侄能借此机会混个一官半职,手里能有几十个兵,安全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这买卖,值得做。
反正银子是不可能拿回来了,世孙又带着三百多人,都是护卫军,军容齐整,衣甲俱全,对付百来号山贼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他们都在自己家中选派后辈,当然都不是家族中的核心人物,就算是出了意外也对家族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而郭凯也清点除了全部的银钱,士绅部分是三千五百两,百姓的捐助差不多是一千三百七十多两,加起来接近五千两,可以满足千户所很长一段时间的资金需求了。
次日一早,在刘志远等一般县官,以及一众士绅和百姓们的欢送下,朱聿键带着到三百多卫所军,以及十来个衙役,二十多个士绅子侄,外加他们五六十人的跟班,总计超过四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马武山进发。
而这个消息,早在朱聿键他们启程之前,就已经传到了马武寨。
这些山贼抢到财货要销赃,自然就有人为了利益跟他们合作,协助销赃的商人。
昨日得知朱聿键要率军剿灭马武寨的山贼,便连夜派伙计去马武寨通报此事了。
然而,马武寨的大当家董刀却并没有太当回事。
毕竟内乡知县组织的剿匪,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基本都是做做样子,除了第一次进山一触即溃外,其他时间连山都不敢进。
这一次虽然来了三百多号卫所军,但卫所军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而且又是大张旗鼓的搞捐助,估计还会和之前一样,在山外吆喝一阵便回去了,就是为了骗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