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牡丹大戏园外,停满了私家车和等候拉活儿的人力黄包车,车夫们聚在一起,见有客人出来,就凑上前去问,大家都指着过年这两天,挣上一笔,贴补家用。
林松他们护送杜先生和他的妻子上了车,然而人进了车,车子却排成长队,等候了很久都没有挪动半步。
“前面发生了何事?”杜先生摇下车窗,问林松道。
林松沿着排成队的车子往前走,在队伍的尽头,大戏园西面的路口,一辆黄包车与一辆私家车发生了剐蹭,黄包车的车夫一看便是个无赖,他此刻躺在道路正中央,扬言是私家车撞了他,非要私家车的车主赔给他五块大洋做赔偿,另一方,私家车的车主向路边围观的群众解释,自己开车开得好好的,是黄包车故意别了进来,自己及时刹住了车,只是轻轻撞了一下黄包车的尾部,这车夫就耍混,非说是私家车硬撞过来的。
两边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把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再加上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看来一时半会儿,这车是开不出来了。
林松走回杜先生的车旁,向杜先生和保镖陈大哥简单地说了一下前面堵塞的情况,虽然着急,但此时车已经排进了队伍,后面还有新的车排在李先生的车后面,想要退出来换一条道路开,已然不可能,只能在车里等待,等前面的道路畅通了再开走。
李先生等的着急,不停地催促着,但是前方那个无赖车夫一直与私家车的车主吵架,谁也不让谁,被堵在后面的车辆按着喇叭,喇叭尖锐的声音刺痛行人的耳膜,林松听了也心烦意乱起来。
正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辆黑车逆行从旁边的车道开过来,猛地停在了与杜先生的车平行的另一侧,车窗打开,黑洞洞的枪口朝着杜先生的车扫射,猛烈的枪声在尖锐的喇叭声的掩护下,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力,直到碎片四溅,行人尖叫着左右逃窜,子弹的碎片射向四面八方,穿透车窗,把玻璃打得粉碎。
林松暗叫不好,这么多天的准备,刺杀还是在除夕这天发生了!
然而在密集的弹雨下,林松哪里也去不了,他只能以车身为掩护,躲避射来的子弹,与他共事的一个保镖躲闪不及,一颗子弹正中他的肺部,他头朝下倒在地上,血花四溅,再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保镖陈大哥经验丰富,他单手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把杜先生和他的妻子推下车,大吼着让其他的保镖护送杜先生重新回到戏园子,在里面等待青帮和巡捕的增援。
两个保镖以身体为盾牌,掩护着杜先生离开自家的车,此时这辆车的另一侧,车窗已尽碎,玻璃碎片洒满了皮质的车座,车门被打得坑坑洼洼,还有一两个透光的小孔,看来是子弹打穿了车门,但所幸杜先生没有受伤。
林松掏出手枪,与陈大哥一起留在了原地殿后,行人们早就逃得一干二净,现在的情势相当不妙,听刚才的枪声,敌人起码有四把以上的枪,然而林松这边,只有他一把,陈大哥一把,真要是打起来,林松他们只有挨打的份儿。
前天李先生刚刚裁撤了两个保镖,今天他们就动手了,难道青帮里真的有奸细?林松这样想着,然而此刻已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林松和陈大哥只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等着增援赶到。
林松听到有人从那辆黑车上走了下来,脚步杂乱,不止一人。
“去确认下人死了没?”有个男人说道。
一个脚步声走进,林松屏住呼吸,辨别着脚步声,瞅准机会,回身抬手就是一枪,一个男人的哀嚎声响起,沉闷的倒地声传来,林松知道自己打中了,子弹正好射中那男人的腿上。
“**,”有人骂了句脏话,“都给我小心点!有保镖埋伏着!”
林松听到更多的脚步声,朝着杜先生的车走过来,林松和陈大哥交换了一下眼神,现在这个藏身的地方是不能待了,必须跟他们硬碰硬。
两人默契地同时站起,朝黑车的方向乱射了几枪,林松看到四个,不,五个身影躲避着子弹,林松向旁边的一个石柱跑去,想要以石柱为掩体,躲避飞来的子弹。
他朝石柱跑去,子弹呼啸着擦着他的头皮,打在墙壁上,在墙上留下一个坑来。
猛地,他感觉自己的左腹部一阵剧痛,像是有一条野兽突然撞上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前扑倒,手里握着的枪掉落在了地上。
林松艰难地爬了几步,躲藏在了石柱的后面,他呼吸急促,浑身使不上力气,左腹部的衣服已经是一片殷红。
他中枪了。
情况不能再糟了,他向右侧看去,刚刚中弹的时候,自己的手枪掉在了地上,林松想要伸手去够,但手枪滑落的太远,他够不到。
身后传来脚步声,这帮刺杀的团队真是胆大包天,看来他们是势在必得,一定要确认杜先生真的死了才会善罢甘休。
林松几次想要站起来,但他根本没有力气,他用手捂住左腹部的伤口,但意识逐渐涣散,他发觉自己即将晕厥过去。
“难道我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道。
“不!”
林松强打精神,他听到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
“无论如何,一定要逃出去!”
“逃到哪里呢?”
“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脑海里的声音挥之不去,林松垂下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腹部的疼痛,他自己的鲜血汩汩流出他的身体,在地上聚成一小滩。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有一个男人来到石柱的侧面,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林松的脑袋。
“哼,只是一个保镖。”那男人说道。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林松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那个男人,把他撞倒了,林松死死地拽住那男人的右臂,他手中的枪随着惯性滑向空中,掉在了一辆车的下面。
林松箍住那个男人,眼角瞥向自己刚才掉在地上的手枪,那枪只有一臂远,跟他对峙的男人也看到了那把枪,他朝林松邪恶的一笑,谁能第一个拿到那把枪,谁就能置对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