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小孩儿终究只是小孩，什么是演戏根本就不懂，龙城也没指望他们能飙出什么神级演技来，能解决晕镜和背台词，就很满足了。

所谓晕镜就是，许多人在生活中侃侃而谈，一旦面对镜头，就手足无措，啥都说不出来。

台词也是，生活中能好好讲话，一到演戏的时候，不会像人一样说话了。

龙城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小孩们习惯镜头，无视镜头。

接下来的日子，路文乐就负责天天从电视台爆摄像机来，龙城抗着个摄像机，总是做出一副实拍的样子，慢慢调教小孩。

最让龙城没有想到的就是，晕镜最厉害的是他老弟李安国，天天当个小霸王拽得跟二五八一样，一到面对镜头的时候，就像一个傻子。

李安国无数次的想要退出演员这个光荣的行业，因为他觉得太丢面子，影响他在小弟心中得威严。

龙城肯定是各种花言巧语，死死劝住，心里打着小算盘：就是要把你弄得在小弟面前没威严，看你怎么带他们去打架。

不过，天天抗着摄像机，和一帮小孩儿斗智斗勇，龙城也挺累的，为什么要做导演啊，前世为什么就不玩儿彩票和股票呢，好气啊！

此后好些天，龙城都窝在排球馆排练，像龙城这样的学渣，学校是放弃治疗的状态，也没谁认真的过问他。

不过，排球馆是逐渐热闹起来，先是闲暇时间多的艺体生跑来看，然后是学渣也跑来看，除了好奇，还因为排球队那群小姑娘。

龙城也没干涉，来的人越多越好，越能考验小演员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当众孤独是演员的基本素养——说人话就是，当演员必须要脸皮厚，无视吃瓜群众。

到得后来，排球室都快分单双号参观了，龙城的排练终于结束了。

终于要开机了，要不要弄个香桌拜一拜呢？这事儿是个玄学。

龙城有次在剧组，导演不迷信，坚决不拜，然后拍摄时灯光的灯泡三天两头的炸，影视拍摄的灯泡不是普通灯泡，每个都得要钱。

仅仅只是钱的事也就罢了，有次灯架子无缘无故的就倒了，差点砸伤人。

这下剧组成员都不干了，一定要重新拜过，导演也只得屈服。

如果按科学的解释，都只是巧合，但是人心吗，就是求个安慰，于是龙城决定还是要拜一拜，特别是拍恐怖片，小孩子们心虚着呢。

摆香案放鞭炮这事肯定不能放在学校做，做了就是太岁头上动土，挑衅校方，所以直接摆到了拍摄现场，学校的后山之上。

李安国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制片人——准确的说只能算是制片主任，因为制片人是要负责拉钱立项目搭班子的——但是制片人喊着好听，捧得李安国每天跑得两腿冒烟。

剧组制片的活，全叫他拉来一帮小弟给解决了。

龙城上香，李安国上香，张艾上香……一群小孩轮流上香，气氛一下就肃穆了，所以拜神这事，更多是种仪式感，把一群人拉到同一个目标一起奋斗。

鞭炮响过，香案拆下，正式开拍。

电影的拍摄现场一点都不有趣，即使喜欢看热闹的人看多了也觉得枯燥无味。

剧情拍摄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现场的错误一个接着一个，导演在现场的工作就是按下葫芦又起了瓢，还得像抹灰一样抹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

每天周而复始，像车轱辘一样转。

还好，小孩儿们虽然演戏不怎么行，热情倒是高涨，龙城一个大叔的灵魂天天和一帮小孩儿混在一起，自己也感觉很年轻很快乐。

拍摄期间，龙城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为了逼真的效果，故意吓小孩儿们，比如深夜里，把张艾一个人丢在小屋里，然后全部人员撤走，等到张艾发现不对劲出来喊人，谁都不答应。

慌张的张艾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想赶紧跑下山，然后大家就藏在林子里，时不时弄点响动，丢出根骨头来，想必张艾一定会吓得花容失色，如果把这镜头拍下来，想必很精彩。

一个漂亮的姑娘，被吓得眼泪鼻涕哗哗流，观众看了应该会有一种邪恶的快感。

龙城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不是一个为了追求艺术效果不管演员死活的家伙——最关键的是，张艾才16岁呢，还没成年，心智也还没发育成熟，并不会自我调节。万一为了一场戏，张艾落下了心理疾病，龙城就罪过大了。

既然不能极度刺激，龙城就选择了温柔刺激的方式，但凡是需要出效果的戏份，龙城就拉着演员们玩几局请碟仙。

半夜，大山上，树林里，到处是坟岗，凉风吹得树梢沙沙的响，亮着一只电筒玩请碟仙，这感觉不要太酸爽。

每次玩完，演员们都是带着情绪入戏，非常完美。

每天晚上拍完小孩儿们都会被吓着，每天开拍前小孩儿们又期待玩请碟仙，人啊，都很贱呢。

“卡，过！”

最后一个镜头是小女孩张艾对着镜头尖叫，龙城想要拍出恐怖又惹人爱怜的感觉来，反反复复无数次，终于得到了一个满意的镜头。

龙城想像着，这个镜头可以做电影的海报，张艾那张脸，确实好看，满眼惊恐，挂着泪痕，想必任何路过的海报的男性，都会想要一探究竟。

“场记，查一查，还有没有缺失的镜头。”

龙城拉过一个小孩，李安国的小弟，充当场记，一起翻检场记本，最后确认，所有的镜头都拍完了。

“杀青！”

龙城大喊一声。

“杀青！”

小孩们还第一次喊这个词汇，异常兴奋。

龙城也很兴奋，每次拍完片子，都像是便秘病人，用完肛泰，舒舒服服的拉完了一泡屎，怎么一个爽字了得。

“走，喝杀青酒。”

龙城招呼小孩们，乌央乌央奔赴饭店。

龙城的666，也就平时给大家买点零食，还够他大吃一顿。

小孩儿们都很开心，因为，实际上，跟着龙城拍片的一帮孩子，都是边缘人物，在家里，在学校，在父母面前，在老师面前，他们都没有获得什么尊重，龙城给了他们这种感觉。

而且，参与一个项目，一起完成，这种成就感，他们从来没有体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