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秋意在空气中弥漫着，仅仅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蝶筱一踏入这满天的秋光之中，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穿过密密的红枫林，往山巅走去，氤氲的雾色也愈发浓稠，眼前的一切，也逐渐不分明起来。只隐隐感觉到清凉的雾气浸润到胸肺里，有入骨的寒。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遭的景物忽然亮堂起来，满山苍翠的松柏傲然挺立云间，远远可见断裂的崖边一白衣女子在舞剑，身姿绰约，步步生莲，但手中凌厉的剑气却宣告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师父。”

轻云正舞到最后一势，手中的利剑夺空而出，直向蝶筱袭来。蝶筱一个激灵，在偏身躲开的瞬间，反手接住了剑。定了定心神，蝶筱忍不住端详起手中的这把剑来。

往日里练功，自己所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木剑，还不曾见过这般玲珑剔透的宝剑。剑身似是用千年寒铁所铸，泛着淡淡的寒光，细细看来，还印着金色的纹路，极尽华贵。剑柄也是少见的月白，刻着繁复的花纹，明珠镶嵌在芙蓉的浮雕之上，剑墩上竟还刻着一弯新月，精细雅致的做工看得蝶筱眼花缭乱。

“这剑名为追月，是我当年闯荡江湖时，他人所赠的。”轻云缓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确实是把好剑，我后来也见过不少宝剑，到头来，还是它最合我心意。”

“追月……这名字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蝶筱把玩着手中的剑，细细品味道。

“如今，我将它赠予你。”轻云将手中同样精致的水蓝色剑鞘递给蝶筱，负手笑道，“你可要好好保管，物尽其用才是。”

“师父！这……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蝶筱吃了一惊，迅速将剑收回剑鞘，就要双手把剑给轻云奉上。

轻云却摇了摇头，拦住了她，“我已经隐遁多年，这剑留在我手上，只怕也无大用。这样好的宝物，实在不该埋没于此。现在，你才是最合适它的主人。”

见轻云一脸不容置否，蝶筱也不好再反复推脱，只好道：“是，我一定会好好让它发挥应有的价值，不让师父失望。”

“旁的话，就不多说了，你的‘无为’心法可有长进？”轻云收起笑容，严肃地问道。

蝶筱摇摇头，沮丧道：“在第三层停滞多日了，一直难以找到突破之法。”

“无为之法讲究平心静气，顺应自然，太过急功近利、专于求成，反而容易事得其反，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轻云安慰道，“喊你到此处来，也是想着此处灵气氤氲，最适合静心打坐，可能对你有所帮助，不妨一试。”

蝶筱点了点头，依言到断崖边缘的巨石上盘腿打坐起来。才闭上眼，调整好内息，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自然之气。

郁郁葱葱的松柏，丛林间嬉戏的鸟兽，蜿蜒而下的清泉瀑布，甚至是冰凉的秋露，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化作磅礴的生息之灵，笼罩在蝶筱周围，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斥着一股无名的力量，全身的经络血脉都前所未有的舒适。

再睁开眼时，蝶筱的眸子都清亮了不少，随手一碰身侧的巨石，倾泻而出的内力瞬间便将其化成粉末。从崖尖纵身一跃，蝶筱稳稳落在轻云身边，颇有些兴奋。

“看来你又精进些了，这些日子你得空便可常来。”轻云满意地点点头，帮她拂去脸颊上沾到的灰尘，目光不免得黯了些，“哪里有女子不爱美的呢？明明是如花的年纪，偏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听了这话，蝶筱心里也明白师父的顾虑，宽慰道：“师父不必担心我，这些年啊，我都已经习惯了。”

“你这孩子，惯是这样，都不知道说你些什么好。”轻云微微蹙了眉，拉过蝶筱，仔细端详着她，叹道：“唉，眨眼间你都十四有余了。还记得当年我把你带回云起山时，你才一丁点儿大。”

许是想到了什么，轻云回身从衣袖中掏出一罐瓷瓶来递给蝶筱。

“这药你可得收好，要不可就枉费我帮你研药这会子功夫了。”说着，便从另一边摸出一小盒膏药来，“瓷瓶是内服的天清丸，需要时便服用三颗，再配上这外用的玉红膏，敷上一个时辰斑痕便能消尽了。虽说这药只能帮助你恢复容貌七天，但是想来在要紧时也够用了。”

“难怪旁人都称师父为圣手女医，这样难治的病症也有法子想出对策来。”蝶筱嘻嘻笑着，连忙接过药瓶收好，“这般好东西，我一定好好留着，定不会丢了它去。”

“哪有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轻云抿嘴轻笑了一声，“你初来时，体内便有两股毒素相冲，脉象极其怪异，饶是我修为深厚，探了许久，也不知是什么毒。不过，也是万幸。刚巧这两种毒互相压制，才让你平安活到了现在。说来惭愧，十年光景，我也只能勉强清除部分，而不能全部治愈。”

轻云执了蝶筱的手，轻轻把住了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搏，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师父？”蝶筱见轻云的神色不大好看，心里明白是自己身体情况不太乐观。

其实按理来说，无为心法汲取万物之灵，是至纯至洁之法，对于抑制体内毒素是再好不过了，这也是最开始师父让自己修炼此法的原因。但奇怪的是，随着蝶筱境界长进，无为心法对于体内余毒的抑制作用反倒是越来越小了。

两股毒素就像存活在蝶筱体内两方势力，相互交缠，依存共生。虽都毒性霸道，彼此抗衡，但总有此消彼长的时候。若等到毒性发作之时，便是万箭穿心，蚀骨夺魄之痛。

因此，尽管毒发不多，但是一想到这，蝶筱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轻云瞥见她的小动作，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现下你还无须担心，前阵子才用了药，倒是没什么大碍。但是毒素还在体内，就有复发的可能，这点我始终放心不下，这才去寻了刹罗鬼医，想托他为你诊断。”

蝶筱听到鬼医其名，惊讶不已：“刹罗鬼医医术超凡，哓喻天下。但偏偏行踪莫测，寻常人压根就难以与他碰面，师父你竟然能……”

“你师父我，也算不上寻常人吧。”轻云狡黠地眯了眼，笑了起来，“我与那鬼医有几分交情，找到他也不算是难事。不过，他也提了一个条件。”

“条件？”蝶筱疑惑地眨眨眼。

“他交予我一封信函，说是需找到这信函里的东西，作为交换。”轻云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暂且还无需担忧此事，我自会找到办法。说与你听，也只是想让你安心罢了。”

“有师父在，哪里能不安心呢？”蝶筱莞尔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