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松林草坪、竹坞曲水点缀层层精致宫殿之中，更显幽清雅静。

愈往里走，景色就愈加别致，树林阴翳间，能依稀看到远处假山后有缕缕雾气缭绕，花木掩映，山水相宜，颇有几分自然和谐之妙，仿若来到了人间仙境。

素怜刚从假山后绕进，便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坐在温池边的亭廊上，向远方眺望。只露出半张侧脸，在水雾朦胧中看不分明。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那女子站起身就朝这边走来。

步履娉婷，纤腰如柳，一袭墨色的衣衫，设计简单却浑然透着一股贵气。眸光清澈淡然，容颜华贵，举止端庄。水烟雾气弥漫，更为她平添了些淡淡的光辉，看起来气质雍容高贵又清冷迷离。

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朝晖公主楚嫣了。

就在素怜一晃神的功夫，楚嫣已然走到了她的跟前。素怜刚反应过来准备行礼，便被她轻笑着拦下了。

“今个不在宫里，也没有旁人，都是姐妹就无须这多礼节了。”楚嫣的声音清脆婉转，又带着几分甜糯，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倒是没有想象中的不好相与。

素怜应了一声，立马欢快地站起身来。

其实刚刚她也就是做个样子，要是真让她行礼，倒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行。

虽说这几日家里嬷嬷也教了不少，但她不是惦记着蝶筱，就是惦记着待会吃什么好吃的去了，一个字也没记住。

楚嫣左右瞧了一圈，便对亭廊处守着的婢女嘱咐道，“东西若是都备好了，便先下去吧，这方就留给我和柳二小姐。若没有我的吩咐，不得他人打扰。”

回过头，还是满面祥和，“温泉行宫里就属这玉清池的药汤最为有名，其水舒缓温补，可疏络筋骨，祛寒排毒，宁心安神，颇有奇效，对身子调理可是大有裨益。我知你自小便体寒伤风，现今应是大好了，但是难保没落下个病根，好不容易回临川一趟，便私自做主邀了你来，你莫不会怪我罢？”

“公主今日找我来便是为着这事？”素怜等了半晌，都不见楚嫣有别的话要说，心下更是疑惑。

她从未与朝晖公主打过照面，若是之前还是怀疑，见了她便更加确信两人从未相识，根本没道理邀请她啊……

楚嫣见她眼珠子提溜地转来转去，最终就憋了这么一句，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我知你今日受邀前来，心中定有疑虑，为着你我二人从未谋面，为何独独邀你前来，对么？”

素怜被说中了心中所想，表情不由得滞了一滞。

“在宫中时，我也常受柳贵妃恩惠。如今知道她的小妹回了府，她又不便时常出宫，便想着为她照看你一二。今日，我确实是诚心邀你前来沐浴的，没作他想。”

楚嫣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眸色真诚而坦然，丝毫不避讳素怜的打量。

半晌，素怜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就当她说的是真的吧，实在是没这些功夫跟她绕这些弯弯道道。管她朝晖公主内心究竟打着什么小算盘，来都来了，不试试这传闻奇效的药汤岂不是太亏了？

打定注意之后，素怜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随朝晖公主换上特制泡汤用的丝袍，小心翼翼地下了水。

水温起初有些发烫，但丝袍被水浸过之后，变得更加柔顺光滑，贴在身上微微地发凉，刚好中和了热汤的温度，很是舒服。

入鼻是药材的幽香，不浓不淡，好闻又清新。

闭上双眼，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浸润在温热的水池中，浑身上下的每一毛孔都似乎在呼吸着，冒着热气儿，往日的疲倦与烦恼都在这一呼一吸之间从身子里流淌而去。

浑身上下又舒适又惬意，才刚进汤没多久，素怜就舒服得睡了过去。

楚嫣晚来了一步，才到玉清池边，瞧见的便是素怜酣睡的容颜。

乌黑的秀发轻轻柔柔地耷拉着，细密的水珠从雪色肌肤上淌过，落入池中，散发着诱惑的水光，更衬得肤如凝脂。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丹唇微微张开，红润柔嫩。身旁石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少女的绝美睡颜仿佛也镀上了一层光泽。

世人皆说那后宫中的柳贵妃容颜端丽卓绝、天下无双。今日见了她的妹妹，才知道什么叫做国色倾城，较其姐姐更有胜之而无不及也。

一边的侍女本想上前叫醒素怜，却被楚嫣伸手拦下了。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池边，注视着这一切，目光温和又淡然。

她像是在看着睡着的素怜，又不像是，眸光随着思绪恍然间像是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夜色静谧，月光皎洁，时间像是一下子慢了下来，只有依稀传来沙沙的风声，偶尔带来的微凉才能让人感觉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嫣才缓缓离去。

临走前，她还不忘嘱咐紫竹：“秋夜寒凉，别让她睡得太久，仔细生病。”

……

看到眼前的世界，蝶筱恍惚间有些茫然。

虽然还是身处水域之中，但是这处却较刚才更加透亮。轻轻用手划开来，水温似乎比之前的还要高许多，水也更加清澈，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光亮照射在水中波澜绚丽的投影，竟微微有些耀眼。

有光，便意味已然是从暗道中出来了。

没想到水下这个暗道真的是通往外面的，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蝶筱原本跌到谷底的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原本绵软的身子顿时也感觉充满了劲儿，准备一鼓作气就要游上岸去。

谁知道才刚刚划拉开一条腿，就被身后那人给一把拽了回来。

蝶筱下意识地张嘴想喊，却忘了自己身在水中，硬生生灌了一口水下肚。刚瞪了一眼那个罪魁祸首，便依稀听到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凌允狂轻轻飘飘地撇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侧耳贴在岩壁上似乎是在听上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就在距离这块水域咫尺的地方又堪堪停了下来。

蝶筱和凌允狂两人此刻正牢牢地贴在一边的岩壁上，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这种即将被人发现的恐惧感笼罩着，蝶筱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全身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地变得僵硬。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对劲，凌允狂默不作声地握住了蝶筱的手，只是一瞬，便又放开。

掌心传来的体温像是一针强心剂，瞬间的暖流从手心缓缓渗入身体里，虽然有些惊诧他的举动，但是这确实大大地缓解了她的焦虑和不安。

蝶筱下意识地想回头看他，却看见他不自然地扭过头去，避开了他的视线。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不知何时，嘴角漾开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