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刺客冷哼一声,“我自然不会有你这样愚笨的帮手!”
“你……”他眼睛瞟过躲在门后看戏的九歌,迅速的闪到九歌面前,不过眨眼功夫,一把冰冷的剑便架在了九歌脖颈上。
那刺客又压着嗓子道,“我不是愚笨只是脚滑。”
又对北连墨道,“我只是路过偷点东西,不想跟你打,我在房梁上瞧了许久,你功夫比我厉害很多,我现在劫持了她,只想脱身。”
北连墨冷道,“你想怎样?”
红色腰带的刺客,左右看了看,“这个地方太小了,我们先到外面。”
退到院子中,那刺客提着九歌一跃,上了房顶,又对另一名刺客道,“虽然我不是你的帮手,却也是帮了你。”
话音刚落,他便跃身跳上另一个屋顶。九歌在他手中,北连墨一跃追了上去。
寒风吹起,今夜天空中飘起了金陵城的第一场雪。扬扬洒洒将夜色映的通透。
那刺客轻功极好,在房顶上身轻如燕,一路穿梭。只是他也许没有想到,北连墨的轻功一点也不逊色于他。
两人如雪夜里两个精灵,踏雪追逐。
刺客手里提着九歌,渐渐体力不支,最后脚尖一点,上了一棵大树。他将剑架在九歌喉咙处,厉声道,“你在往前一步,我立马便叫她断气!”
九歌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屏着气不敢动。
果然,北连墨停住脚步。冷冷望着他。
九歌颤巍巍道,“刺客先生,你若真的杀了我,今晚你就彻底跑不掉了。他一定会追到你奶奶家的。”
刺客裂嘴笑了笑,“看得出,这小白脸舍不得你。”
那剑架在她脖子上冰凉,九歌不自觉的往后微微挪了一点,那刺客立刻将剑压过来,“别动!”
“不动,不动。”九歌斜着眼瞟了一眼,那刺客的衣服不知在什么时候,撕破了口子,肩头处刺着一只玄鸟的的图案。
就在此刻,那刺客突然剑一松,将她从树上推了下去,她惊慌失措大叫,闭着眼不敢看。
着落处却是一阵暖暖的梨花香,似今夜落的根本就不是雪,是一片片的梨花白。
只这一瞬,那刺客便跑的不见了踪影。
她看着他的脸,心头莫名一阵慌乱,又见他为了扮演王之章,蓬头垢面的模样,甚是好笑,“你刚才在房顶上,像个活泼的野人。”
北连墨沉着脸,“还不是因为你。”
九歌干咳两声,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其实,你还好,还好,那个刺客穿个夜行衣,却又绑个红腰带,样子比你傻多了。”
“……”
九歌悻悻笑道,“今夜的雪可真大啊!”
九歌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即可便融化成水珠。
“刺客都跑了。”北连墨的声音悠悠传来。
“知道,知道,不是你功夫不好,而是我拖了你的后腿。”九歌捏了一把很小的雪团,丢到了北连墨脚下。
她猛然抬头说,“谢谢你,没有抛下我,其实你不来他也不一定会对我怎样。”
北连墨沉默半晌,“你忘了?我也是受你威胁。”
“哦,哦那连墨你有什么发现?”
北连墨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这是从刺客身上扯下来的。”
九歌接过,映在雪地看了看,“这是一块令牌,持令进出皇宫来去无阻,而这一块正是皇后宫中的。”
“正是。”那令牌上清清楚楚篆着一个“后”。
“没错,今夜的刺客怕是和倚凤殿脱不了干系。可是皇后为什么一定要杀王之章呢?还是之前王之章之死,根本就是皇后所为。”
九歌思索着,似是自言自语,“不对,若是皇后所为,怎么会在自己宫门口行凶,徒增嫌疑呢?除非,王之章知道什么……”
她在雪地里走来走去,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白白一片。
“孟大人,孟大人……”杨寺正扑灭火以后,左右寻不到九歌,急忙往监牢赶,半路上就听士兵喊,“杨寺正不好啦,有个黑衣人,将孟大人掳上房,后面有个野人在追。”
杨寺正急忙带人追了出来,此刻正举着火把,一路寻来。
杨寺正瞧见九歌,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然我大理寺又要闲下来了。”
话音刚落,后面窜出一个小兵,举着火把挡在九歌面前,“大人你怎么和野人在一起,我娘说野人可是会吃人的。”
杨寺正见状,连忙将他拉到一边,“什么野人,那是北护卫,别乱说!”
那小兵咽了一口唾沫,心下嘀咕,这主仆俩,行事作风倒是如出一辙。
回到府中已是子时,九歌的额头不停的冒着冷汗,脸色一分分的苍白下去。
涓云扶了她回房,她忍着不吭气。只喝了杯热水就躺下了。
她在白水州时曾独自问过一名医者,那医者告诉她,她得了一种怪病,医者也不曾见过,只是在一些残破的前人著作里看见过。
那医者说,这种病是治不好的,看她如今的样子,最多活不过三年。
为此她着实伤心了半天,但转念一想,三年,其实还是很长的,她还可以做很多事,可以吃很多美味,甚至可以重新认识一群人,在这个世界里,一切才刚刚开始。
因此,涓云劝她看大夫时,她总是笑一笑,“头疼而已,你多炖点肉给我吃就好了。”
况且,北连墨有个半夜吹笛子的嗜好,九歌问过他,“你半夜三更吹笛子,扰了别人的清梦,小心挨揍。”
他冷着脸回答,“你这府里还没人揍得了我,而且我只在你院中吹,你威胁我这么久,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九歌不再理他。
心下想,“你喜欢吹,你就吹吧,反正你不吹我也睡不着,何必跟一块冰置气。”
不过,北连墨吹的曲子听着倒十分温和惬意。或许是听的久了,有些腻了,反而更容易入睡。
果然,没过多久,屋外便响起了笛声。
这厮果然记仇的紧,下这样大的雪还不忘来吹上一曲。
不知为何,今夜她却感到异常心安。
第二日清晨,九歌一早就出了门,晃到陈代的馄饨摊,要了碗鸡肉馅儿的馄饨。
陈代当然十分热情。“云弟,你以后常来,陈大哥不收你钱。”
九歌笑一笑,问道,“陈大哥,你是一直住在金陵吗?”
陈代将锅盖一扣凑了过来,“我出生在金陵,自然一直住在金陵。”
九歌低头瞧了一眼他手臂上的刀伤留下的疤。
“那这个是?”
陈代急忙将袖子往下一拉遮住,面露难为之色。
“陈大哥,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不放心我,我就是好奇你一个卖馄饨的,是如何留下这突厥弯刀的伤口?”顿一顿,九歌又道,“陈大哥小弟,没有别的意思,你若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也许小弟能帮上一些忙。”
陈代思忖半晌,道,“也罢,告诉你也没什么。这件事说来有些年头了;我年少时,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做一番事,本来是想参军的,可是阴差阳错结识了一群山上的兄弟,他们便拉我入伙,我一想往后我们只做劫富济贫之事,一样也算得英雄。从此便做了个山贼。”
“我们那个山头正在是北境交界之处,当时突厥屡屡犯境,难免要与他们相遇,搏斗一番。有一次正遇上去附近村落打秋风的突厥,他们抢了许多女人、男丁和一些钱财,我们在山头远远瞧着,那些人像畜牲一样被牵着,赶着。有一名孩子走不动,那帮畜牲提刀就砍死了。”
陈代说着,眼里像要冒出火来,九歌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我兄弟几个看不惯,就杀了下去,一番较量之后,救下了那些人。谁曾想那突厥头子,第二天竟带了人马前来围剿,我们便和突厥人展开了搏斗,突厥人凶悍,人数又多,我们的人死了不少,我的伤都是那时留下的。”
“后来,我们被逼到悬崖边上,横竖都是死,便纵身跳了崖。好在我陈代命不该绝,崖下竟是一片冷潭。”
“再后来,我们七八个弟兄,就回到了金陵,住在孔雀巷,隐姓埋名做些个小买卖。”
陈代喝了一口水,悻悻道,“云弟,你是官家的人,可得替我保密,要让官府知道我做过山贼,非得将我捉了去。”
九歌拍着胸膛,“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的,再说就算孟大人知道了,也只会夸你是个英雄,不会抓你的。”
九歌安抚了几句,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纸上画的正是昨夜那个绑红腰带刺客,身上所画玄鸟。
“陈大哥,你可曾见过此物?”
陈代仔细瞅了瞅,“我年少时去过不少地方,这个图案好像是以前南召国一个部族的图案,不过南召国已然覆灭,云弟你又从哪里画来的?”
“这个啊,做梦的时候梦到的。”
陈代翻了个白眼,“我还梦到我娶媳妇了呢。”
聊了几句之后,陈代便邀请九歌到孔雀巷去喝酒。
陈代的七八个兄弟,听说了陈代结交了一位孟府里的公子,都高兴的紧。因着孟大人响当当的名头,她手底下的人自然也是厉害的,若有了这层关系,日后若是被人揭穿了身份,也好有个替他们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