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涓云一辆黑色马车便将舒陶拉进了孟府。
湘君依旧是一袭白衣飘飘,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轻飘飘的愈发清秀,手上和脖颈处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看得出这段时日皇后的人没少折磨他。
见到九歌和北连墨走来,依旧邪魅一笑,硬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孟大人精神依旧很好啊。”
九歌轻笑道,“在湘君的雾湘水榭死里逃生了一回,自然更加爱惜自己的小命。”
湘君透着阴柔的双眼眯了眯,“孟大人还记仇呢?”
“仇嘛当然是记得一点的,好在我终归是没死成。”九歌将目光转向北连墨,“你又是连墨的师弟,这仇就又少了一点。”
湘君笑了笑,收回目光。
九歌再道,“湘君本事了得,如今这副模样倒是少见。”
舒陶眼光一冷,嘴角却依然寖着一丝笑,“湘君我也难免看走眼,中了他人的圈套。”
九歌一行从湘君的湘雾水榭离开后,舒陶便一路游历,吃吃喝喝整日逍遥度日,十分自在。
过了几日后,他在一处戏园子听戏时,有个带斗篷的人便坐了过来,据他自己介绍是皇后派来的人叫什么夜修,来问一声湘君,为何收了钱却不办事?
湘君对着那骷髅一样的脸一笑,“你们既知我是湘君,就该知道湘君从不为什么人跑腿,一切只凭喜好。而湘君我并非什么正人君子,名声早就烂的通透,倒也不怕再坏些。”
夜修又问,“那当初你又为何答应?”
湘君的笑更加阴柔,“是你们找的我,扰了我午睡,再说一开始我也是想杀了那个孟九歌的,只是……”
“只是什么?”
他斟了一杯酒放到唇边,“只是后来我又不想杀了。”
“为什么?”
“为什么?”湘君又是一笑,“因为我反复无常啊。”
那人听后默默出了戏园子。
夜半时分,舒陶的一壶酒还未下肚,夜修一把匕首便刺在了他的床头。既然江湖上人称他一声湘君,他的名头便不是白混的,何况他本就师承青冥剑宗,自是有一番本事的。只因他在外的名声不大好,便很少提及青冥剑宗,江湖上也无人知晓。
夜修虽然武功不差,却也不是湘君的对手。
夜修狼狈离去后,倒也清净了一段时日,渐渐他自己也都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那时整个上楚国,谈的最多的就是孟九歌如何擒了成王齐猛的事。有人还编了戏本,戏班都已经排上了。
再后来,有人假扮了别人的模样,趁他不备,在他饭菜里下了迷药,他两眼一黑便被人带到了多宝阁的密室。
九歌听罢,长叹一声,“听你这么说,这手法倒像是谷才派的手法,莫不是那桑冲所为?”
舒陶喘了一口粗气,“是不是桑冲,我并未见得,但此事细想便是和谷才派是脱不了干系的。”
九歌心中懊悔,若当时她将桑冲在他府中的事早做安排,也不会让他有机会逃走。
“桑冲此人太过狡猾,也不怪湘君你会栽在他手里。”
舒陶笑道,“人生本就无常,谁又知道下一个坑会在哪里,逍遥一日是一日。”
九歌再叹,“湘君都这样了,还要做出一副潇洒不羁的样,话说那桑冲扮的是个什么人物,竟能将你骗到?”
湘君抬头瞅了瞅窗外半圆的月亮,那一瞬间,他是另一个舒陶,还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滋味。
舒陶又是一笑,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暖意,“自然是个美人。不过孟大人可是误会我了,我湘君的潇洒不羁从来都是真的。”
北连墨在一旁冷哼了一声,淡淡道,“脸皮厚罢了。”
“……”
从湘君处回来,月亮已经升到了高处,寒夜将星空冻的格外明净,她在花庭裹着披风围在炭火旁。
北连墨端了一碗奶汁炖鸡慢慢走过来,那汤还腾腾的冒着热气,他将碗放在九歌面前,面无表情道,“这是给你的。”
九歌诧异的看着他。
“这个算我今天谢你的。”
“谢我什么?”
北连墨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两点,第一,谢你让舒陶来府里养伤。”
九歌看北连墨一副认真的样子,不禁坐直了身子,拿了腔调,“小事一桩,不必言谢。”
“第二,你今日勇闯多宝阁救我,虽然我不需要你救,但你这么做我……很感激,你的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她救他不过本能,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他记住什么,要他报答什么,九歌那么做,只是觉得理所当然,同伴有危险,当然先要救人呀。
可是,这些话说出来又显得十分矫情。她喝了一口鸡汤,点点头,“这鸡汤不错,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不会。”
九歌略带嫌弃,戏谑道,“这谢道的没诚意,记得下次亲手做给我吃!”
待她喝完鸡汤,北连墨便将他从多宝阁拿来的账本给了她。
九歌边翻边道,“这账本条理清楚,每一笔都记得十分详细,都与齐猛在白水州的玉店息息相关。”
九歌思索着,“皇后和齐猛之间定然是有勾结,这个账本就是铁证,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但那和王之章又有什么联系?”
“不过齐猛已死。”
“就算齐猛还活着,他也不会说出真相的,好在有这些账本,总还是有迹可寻的。”
北连墨喝一口茶,道,“今日他们察觉丢了账本,定然会有一番动作,你的处境定然是更加危险。”
九歌嘻笑道,“我哪日过的不危险,你也看到了,你才来几个月,就有那么多人想要杀我,你不也刺杀过我嘛。”
北连墨又喝了一口茶,不语。
九歌见他如此,又道,“刺杀我的人多了去了,那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谁叫我的护卫是名动上京的北连墨呢。”
深夜风起,白雪飘飘,门外闪过一个人影。
九歌压住北连墨想要出剑的手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半晌之后,九歌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雪花乱舞着飘进屋内。
“连墨,你猜得这孟府周围藏着多少双眼睛?”
北连墨静静看着她,“不知道,但总少不了倚凤殿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