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云这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的架势摆得很足,但他本人实力远不及灵隽,偷袭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即便这是在他的神魂海中。zhulange
“你想杀我?”灵隽将他制住,摁在地上,冷冷问道。
龙应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从疯狂中清醒过来,他苦笑一声,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作了这么大一个死,“灵奴印还在,以我本心而论,怎会想杀你?方才……我似是被心魔控制,无法自主,才会想着与你……同归于尽。”
这个说法倒是和魔念化身的说法对上了,灵隽对此不置可否,但却松开了控制他的手,缓缓站起身。
龙应云默默爬起,正想再解释几句,顺便问问魔念化身的问题,便感觉浑身一寒一道冰冷的剑意对着他,其上还附带着属于灵主的力量,似乎只要轻轻一碰,便能将他当场击杀!
“玄卿,你……”
灵隽却根本不理会他,在龙应云惊愕、恐惧、不满的目光中,挥手将灵奴印招到身旁。
那一瞬间,龙应云几乎心脏停跳,他以为玄卿终于不想忍耐了,打算在这里解决掉他反正,就和他之前想的那样,黑锅完全可以甩给魔念化身不是么?
即便小苏他们心存怀疑,在玄卿为拯救世界做出了卓绝贡献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为他报仇甚至根本不会揭破这件事情。
他该怎么办?
龙应云的身形下意识地微微一动,然而这一动弹便引起那道剑意的注意,锋锐的剑芒瞬间逼近,冷意与刺痛感让他即便心中有再多想法,到底也不敢动弹。
灵隽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住了那渐渐缩小的灵奴印。
龙应云蓦地睁大了眼睛一道细细的砂屑从她手中落下,与此同时,那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束缚渐渐消失,一股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异常陌生,却又令人向往。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那是什么感觉自由,是他遇见玄明剑后,就从未有机会得到的自由!
玄卿……居然,居然主动毁了灵奴印,放他自由了?
无论在理智上抑或情感上,一时间,龙应云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但灵隽确实这么做了,而且她也并不在乎龙应云能不能接受事实,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再这样下去了。
她只留下了与龙应云达成的约定,他无法暴露她的身份,这也就足够了。
况且,被三生镜魔念化身蛊惑过的灵奴,究竟还能不能完全算是她的灵奴还很难说,她不希望有朝一日反而受制于此。
“我本该杀你,但……你很幸运。”
见灵隽的身影缓缓消散,即将返回本尊,龙应云不明白他幸运在哪里,但却问了另一个关键问题:“你……我当初答应你的事情……”
“需要你履行时,我自有办法找到你……”
声音随着人影的消失渐渐微弱,最后几个字更是缥缈如呓语,但龙应云听清楚了,隐约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灵隽离去之后,镜心暗世界也随着魔念化身的陨落而崩溃,不过如今暗世界中的唯一活物龙应云倒是运气不错,并没有随世界一同毁灭,而是被拉往镜心世界。
片刻之后,镜心暗世界就如同一场幻梦一般,静静毁灭、消散、虚无,而此时,东海亦迎来了相似的命运……
两界通道中,虞稚川的执念逐一捡起失去了主人的三面宝镜,旋即飘然离去,进入了镜心世界,将混战引发的空间风暴全数抛在身后。
凌越、昭羡及宁翙三位老祖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苦苦修炼到了大乘境界,最后竟死在了一个从未放在眼中的人手上,这真是可笑又可悲。
虞稚川的执念已经失去理智,毫无约束,心中只剩下“完成执念”这一个想法,根本不会在乎这样做是对是错,又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也许,他们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生在幻梦之中,当梦境规则受到影响,悄然变化,一切依托于梦境的存在便都如镜花水月,转眼成空。
有三面宝镜在手,执念很快便进入了镜心世界,更是顺利地感知到了天地暗碑的存在镜心就在天地暗碑之中沉睡,它要去控制镜心,掌握幻生梦境,令一切皆如它生前所愿。
她的出现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就连一直作为众人主心骨存在的云烨灵尊也意外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疑惑道:“你是虞稚川?你为何……不对,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也不是,不过一缕执念罢了,但因为三面宝镜的影响,连云烨灵尊也看不出她的跟脚,只知道她不可能是虞稚川。
执念看着她,歪了歪头,“你又是谁?你要阻拦我?”
云烨灵尊并不是完全生活在幻生梦境中,几乎没有受到真实世界任何影响的那三位老祖,这里也不是执念的绝对主场,两者一个修为更高,一个宝镜更多,真打起来,很难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云烨灵尊不怕她,但麻烦的一点在于,她还得保护周围这些小修士,尤其是叶师简万不能让这怪东西影响到叶师简的转移实验。
“你要做什么?”她沉声问道。
执念不是真正的生灵,不会矫饰伪装,直接说道:“我要成为幻生梦境之主,让一切如我所愿。”
云烨灵尊:“……”
虽说做梦不犯法,但也是会引人发笑的好么,你认真的?
“你不可能认主三生镜。”云烨灵尊指出问题,“它已经产生了一缕灵智,不可能同意。”
神器在没有灵的时候认主都极其困难,更何况有了灵智之后?
执念却不管那些,“我就要让它认主。”
云烨灵尊感到事情正在变得越来越棘手且不说现在魔念化身未死,任何人都无法让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低头即便运气好,玄卿将它解决了,镜心被从镇压中解放出来,也绝不可能认眼前之人为主。
物似主人形,镜心不想堕魔,而眼前之人明显是个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家伙,它答应了就有鬼了。雨滴书屋
此人又明显不会放弃,三面宝镜在她手中,一旦在此翻脸,整个东海又将陷入动荡,甚至世界毁灭的危机也无法解决。
双方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气氛渐渐凝滞下来。
林玉澄与荆虹遥遥看着那道身影,心情也是蛮复杂的。
荆虹小声道:“真正的虞稚川被玄卿杀了,这个看起来有点像残魂的……不会等下还要找我们报仇吧?”
林玉澄也早就听说了这件事情,他灵光一闪,看向刚刚做完电击疗法,即将苏醒的那群修士“你当时说,虞稚川死后,秋岳秦距离黑色漩涡最近,本该被卷入空间乱流身死道消,但却因一件宝物活下来了?”
“是啊,我们还很吃惊,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种好东西。”荆虹忆起当日种种,不禁心有戚戚,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难道秋岳秦不是靠宝物活下来的,而是靠虞稚川活下来的?虞稚川不希望他死?!”
“对,只有这个可能。”
林玉澄解释道:“当时开启的可不是通往幻境的世界通道,而是通往真实世界的通道不论如何,真实世界的天道法则是要强过幻生梦境的,而根据两界通道的特性,那时候通道附近的幻境生灵都会被真实的法则碾碎,可偏偏距离最近的秋岳秦活下来了!”
“等等,我们也都活下来了。”荆虹指了指自己和一旁躺着的修士,“而且你是不知道,虞稚川死前最后一刻还在与秋岳秦打生打死,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所以至少他们都是借了秋岳秦的光。”林玉澄不负责任地推断,“说不定就是在死前那一瞬间,虞稚川作为沟通两界的通道,在法则碰撞中窥见了一丝真相,同时大彻大悟,从情爱中挣脱出来,为了给东海谋得一线生机,所以保住了你们的性命……”
“好了好了,你再说下去,虞稚川都要成牺牲自我拯救苍生的大德圣人了。”荆虹翻了个白眼,“而且,若真大彻大悟,那眼前这个又是什么?她这般模样,明显不是参透了因果命运之人。”
林玉澄哑然,他确实无法逻辑自洽了。
“不管怎样,我觉得还是要试一试。”无视之前那一通分析,他强行将话题拉回来,“让秋岳秦去试试,说不定能用爱的力量感化她。”
荆虹:“……”
她怀疑林玉澄这些年是看多了狗血虐恋言情话本,并且已经掌握了证据。
然而正如林玉澄所说,试试又何妨,反正好像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于是,胆子一直都很大的荆虹扛起昏沉沉的秋岳秦直接来到云烨灵尊身旁,拎着秋岳秦的衣领,像提着一个巨型玩偶一样提起来,还朝对面晃了晃,“你还认识他么?”
被生生从昏迷之中晃醒的秋岳秦一睁开眼,对上的就是前女友的歪头杀,一时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抓着衣领提起来的。
事实上,林玉澄与荆虹传音私聊的那段时间,虞稚川的执念没有直接动手,就是因为它发现了秋岳秦的存在。
这个存在让它感到迷惑。
在临死时,虞稚川对秋岳秦的感情十分复杂,有痛恨,也有怀念,还有释然,交织缠绕,让执念本念现在都是一头雾水。
“所以……我现在是该痛下杀手,还是将他占为己有,又或者与他相忘于江湖?”
执念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秋岳秦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连忙从荆虹的魔爪中脱离,落在地上,仰望着那道熟悉的倩影,默然不语。
他并不愚蠢,在融合了镜心世界的本尊之后就已经知道东海是个怎样的存在,在看见虞稚川后也知道她已非他曾爱过恨过的她,而眼前这样子……看起来自己是要被送去和亲……或者泄愤?
心情复杂,不知所措。
虞稚川的执念却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视这个旧情人。
毕竟它纠结的,一个是杀他,一个是爱他,一个是无视他,好感度相加约等于零,那么无视就是最好的选择。
当它移开视线的时候,秋岳秦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有点怂,但……他并不打算改变看见玉佩时的决定。
前尘往事,随风而逝,旧日爱恨,皆已成空。
但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一道小小的松气声,直接让虞稚川的执念改变了决定。
那一瞬间,执念突然感觉力量大增,也更清楚地明悟了虞稚川死前的想法痛恨,自然是少不了的怀念,怀念也回不到从前释然……
只有我虞稚川能对秋岳秦释然,你秋岳秦不能对我释然!
我们之间,爱已成空,那就留下恨吧,生生世世,纠缠不休,宁成怨偶,不为路人!
这个念头太过幼稚,似乎仅仅只是在争一口气,但恐怕只有走到了这一步的人才能理解那种爱已不能的心情吧。
这个念头也太过强烈,以致于瞬间压下了其他执念也许是因为,即便是在临死之时,虞稚川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成为幻生梦境之主,自然无法让时光倒流,所以信念不坚吧。
执念立刻将之作为第一执行目标,它冷冷看了秋岳秦一眼,旋即视线挪回云烨灵尊身上:“我要他。”
秋岳秦神色骤变,但也许是有过类似的心路历程,他居然立刻就明白了虞稚川的想法,心中一片萧索。
云烨灵尊沉吟良久,迟迟不语。
在不知道玄卿何时才能解决魔念化身时,她得保持镜心世界的稳定,那答应执念的要求无疑是最简单的方法,但……
她知道这对怨偶的往事,对秋岳秦有些于心不忍。
执念仿佛拍卖场里与人竞价的大佬,提出了一个新的报价:“如果你答应,我可以将三面宝镜暂时借给你只是借,你们拿不走。”
但三面宝镜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云烨灵尊心中的天平立刻倾斜。
她正要开口答应下来,秋岳秦却像是明白了什么,抢先一步开口:“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