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雯真就被吓住了。

迟雯的性格很简单，虽然外表柔柔弱弱的，但心底却十分执拗，如果上来就给她讲太多大道理，那只能起到反效果。

那王升就从迟雯‘讲义气’、‘重感情’的角度出发，先让她背负上千名无辜受害者未来命途的重量，接下来，就是等她做出简单的取舍了……

王升刚走，迟雯就在牧绾萱的陪伴下，对调查组成员供述了她手中掌握的几个关键情报。

这几条情报中最有价值的，是一张圣火者的侧脸照，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给了警方一个大概的搜捕方向；

其次是超灵的几个隐秘银行账户，能通过这几个账户寻找到资金流向，从而冻结他们收取的大部分‘会费’。

这是一记重锤，能让超灵社团的高层损失惨重。

除了这两条之外，他们在迟雯口中，初步得知了圣火者组建超灵社团的‘意图’。

这情报的真假，就有待商榷了。

敛财只是圣火者计划的第一步，当积累足够的资金后，他要集合各地散落的道承，组建一个庞大的散修组织，和所谓的正邪两道分庭抗礼。

这应该就是圣火者的野心。

迟雯是被圣火者展露的几招符箓之法镇住了，最初坚信自己是修行的‘奇才’，可以成仙长生的那种……

她卖掉自己各种奢侈品包包、衣服、首饰，一次又一次跟家里拿钱、跟朋友借钱，通过各种方式，一个人就给了超灵最初的发展基金……

小师妹的败家程度，也真是没谁了。

迟雯提供的这几个情报确实很有价值，但想摘掉她身上的罪责依然有些勉强。

于是，王升这个二师兄又站了出来……

没办法，师父去山中搞‘胆结石’去了，师娘又碍于职位不能去为自己女儿开脱，也只能他这个迟雯亲爹的爱徒为师妹操心。

让王升没想到的是，他几句话摆平了河东师娘……

对于这个结果，王升最开始也有点晕乎，他只是找到师娘，说了句‘我能不能带小师妹回山住一段时间’，师娘没怎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大概，师娘也想让迟雯暂时远离这个漩涡。

什么时候能追捕到‘圣火者’和其他超灵的核心、长老、骨干，调查组估计才会善罢甘休，王升和牧绾萱却不能一直在这里耗下去耽误自身修行。

“迟雯在山上的生活不用担心，我跟师姐总不会饿到她，”王升言道，“有关迟雯她修行之事，还是等师父回山之后再行决定，这段时间我会跟师姐帮她打通经脉，改善下她的体质。”

师娘像是短短半个小时内就老了许多，眼角的细纹都变得更明显了些。

守了二十年的女儿，此时却要送到自己当年狠心离开的丈夫身旁，这滋味其实并不好受。

“要多劳烦你们了。”

“应该的，”王升在裤兜中拿了一张纸，放到了师娘面前的书桌上，轻轻摁了两下，对师娘笑了笑，转身离开。

上面写着师父青言子的手机号码和社交账号。

其实，如果师娘想要联系师父，根本用不到王升提供这些，但这也算是做弟子的一点期盼吧。

启程的时间定在了下午两点，迟雯要签一些协议和收拾行李。

王升和牧绾萱随身的东西都被整理好了，大牛和牟月也抽出时间过来，跟两位帮了大忙的道长告别。

虽然交流的不多，相处的时间也短，大牛和牟月也算他们师姐弟的熟人了。

午饭时，王升盘点了下此行的收获：

师门新进《药神三卷》复印册一本；

特殊调查组专用联络手机两台——有台屏还碎了；

小师妹一枚，虽然看起来就不怎么让人省心。

除此之外，还有杂七杂八的各种衣服鞋袜，但凡是之前为他们准备的，都被牟月安排给他们带回山上去穿用。

来时是大牛和牟月送他们过来，因为现在正是调查组用人紧张之际，送他们回去的成了一位警察小哥。

迟雯被禁止和她舍友接触，收拾了行李就在牟月的监管下离开了学校；但王升却有个要去告别的对象。

高中时的学姐，沈茜霖。

……

午饭过后，阳光正浓。

在一条靠近校门的林荫小径，穿着长裙、踩着拖鞋的年轻女孩一路小跑，引来不少青春躁动的男生注目。

直到远远看到了那个坐在长椅上，正认真看书的熟悉身影，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学姐，”王升把书本合上，站起身看着来人，心底赞了声出水芙蓉。

“你现在就要走了？怎么这么着急？”沈茜霖连声问着。

“事情办完了，”王升低头看了眼沈茜霖的小脚，她好像之前正在做美甲，收到王升信息就匆匆赶过来了。

“坐下歇会吧，这么短的路都能跑出满头大汗。”

沈茜霖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尖，“我比较懒嘛，平时也没空锻炼，体育课都是去忙别的事了。”

两人坐回长椅，没有刻意靠近，也没有刻意的远离，像是两个熟悉的老友那样，很自然的坐着。

王升道：“今天学校里是不是传了很多小道消息？”

“嗯，你跟别人打架的视频我也看到了，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再找都找不到了呢。”

“现在国家有政策，暂时不能让普通人接触到这些，”王升有意提点，小声道，“其实我也算走了运，本来是去武当山学武，没想到拜了个高人为师，开始修行了。”

沈茜霖眨眨眼，“修行？”

“嗯，”王升见左右无人，手掌对着长椅旁的草坪划过，几片落叶飘入他手中，在他掌心悬浮、旋转。

超灵社团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就算学校一连发了几张声明，学生们依然控制不住旺盛的好奇心。

修士对战、超自然灵感社团……这半天以来，成了学生们反复提起的关键词。

沈茜霖自然听说了不少，甚至她认识的几人就是超灵社团的‘会员’。

但听说归听说，亲眼见到这如同魔术一般的画面，沈茜霖还是禁不住张嘴轻呼。

“真的假的！”

王升注视着沈茜霖，把落叶随手扔走，“学姐如果也想修行，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位坤道修士。”

“我？”沈茜霖眨眨眼，目光流露出少许挣扎，但很快就化作释然。

她笑道：“我就算了，肯定不是这块料子的，而且我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呀，让我放下现在的一切去山上修道，我可能没这个魄力呢。”

“嗯，”王升也笑着点点头，“这些事随缘就好，不过学姐你可别被这些骗钱的社团给忽悠了。”

“怎么会，我忽悠别人还差不多，”沈茜霖略带得意的说了句，“不少学弟学妹都是被我拉进的学生会。”

“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魅力非凡，”王升调侃了一句，看向了校门外停着的警车，言道，“好了，我找你就是问你这事。沈同志，谈话记得保密，师姐他们还在等我，我这就回去了。”

“师姐？”沈茜霖眨眨眼，“那不是你女朋友吗？”

王升耸耸肩，“修道讲究清心寡欲，我跟师姐都是伴道而行，说男女朋友什么的就太俗了。”

沈茜霖嗤的一笑，“我看明明是落花有心流水无意，你师姐看起来就没你想法多，你是想追求没办法下手吧。”

王升顿时摆出了个苦瓜脸。

这学姐的眼神怎么如此犀利，果然不愧是当了两年干部的存在。

“你可以理解为，大家单纯修道，没这方面的低级追求，”王升幽幽的一叹，沈茜霖在旁嗤嗤的笑个不停，一副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仰天长叹，叹一世英名。

挥手而去，携半片倦云。

“走了。”

“嗯，我送你吧。”

“不用，外面太阳这么大，小心晒黑了你。”

王升甩甩手，在阳光中渐渐走远。

沈茜霖站在那，笑意渐渐收敛，注视着王升上了那辆越野车，看着越野车汇入了校门外来往的车流中。

走了呢。

“唉，”沈茜霖轻声叹了口气，看着长椅旁的几片落叶，蹲下把它们捡起来，捏在指尖。

落花依水东流去，何须顾问枝头绿。

车内，王升在自己背包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了李家赠送的一对手镯，转身把锦盒递给了后座。

“师姐，这个送你。”

“嗯？”

牧绾萱颇感新奇的眨眨眼，把锦盒打开看了眼，顿时满脸欢喜。

随后，她看到了身旁的迟雯。

小师妹正依偎在车窗旁，愣愣的看着外面晃过的街景，眼眶湿润未干，眼睛还有些红肿。

“给。”

师姐把一只镯子递了过去，在迟雯面前晃了晃。

好东西就要分享嘛，她这个做大师姐的虽然没二师兄靠谱，但总要有这份气度才行。

副驾驶座上的王升忍不住一手扶额，也只能笑笑，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