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以为,我未来的伴侣,会是一个和自己三观一致,同样热爱艺术的人,后来我发现完全不是这样。如果这事真的发生了,那简直是一个悲剧。
艺术家总是偏执的,如果不偏执,很难成为艺术家,如果我对生活始终抱有淡漠的态度,为何还要再找个人,时刻提醒自己这个世界非常丑恶呢?
长到很大后,我明白,如何让一个人对自己所喜欢的东西丧失兴趣呢?那就是把它变成工作。如何让一个人热爱上自己所喜欢的东西呢?同样是把它变成工作。
当你的时间充满了你所喜欢的东西时,你很快就会感到枯燥乏味、但如果他真的信仰坚定不移,那么很快这样东西便会变成他所热爱的东西了。
不过相信我,我见过的大多数人,变成工作后只觉得它变得枯燥乏味了。
所以若要找知己,一生朋友就好,不必当做伴侣。朋友和伴侣相比,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关系更容易维持一生。伴侣常常会因为生活的琐碎,或者一些经济问题离开。但朋友往往不会,知己更加不会。
而失去一个知己的代价,远远地高于失去一个伴侣的代价,当然这不是绝对的,因人而异。如果一个艺术家想要在这样失望的世界里乐观地生存下去,一个乐观、积极的伴侣是不可或缺的。
当然这同样也是因人而异的。但对于我来,和伴侣在一起是生活,和知己在一起是人生。生活更重要还是人生更重要些?当然都很重要。
我们没有必要和伴侣讨论那些人生意义的问题,因为艺术家的偏执可能会发生态度截然不同的激烈争吵。这时候往往不是三观是否符合的问题,而是双方企图让对方依从自己的占有欲。
毕竟他们已经是伴侣关系了,没有什么是对方完全不想干涉和占有的。所以没有必要在恋爱之中谈论风花雪月以外的东西,没有必要在婚姻之中谈论生活意以外的东西。
你可能会觉得这样非常极端,伴侣之间没有深入交流,但谢便是这样一个人,他认为,维持一段关系,不是不停地相互深入了解,而是不停地相互取悦。
他的看法可能与大多数都截然不同。但他总是把一切分得很清楚,艺术就是艺术、人生就是人生,伴侣就是伴侣,不希望把这些全部杂成一团。
伴侣可以深入了解自己,但没有必要完全理解,他们最需要的是陪伴和生活中的调味剂。是每早上醒来的时候有一顿早饭,是每睡前的喃喃,是偶尔的一次约会,忽然的一次惊喜和感动……
同样的,他热爱艺术,就把人和作品分得很开,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只有一面的人,即没有绝对纯洁、完美的人,也没有绝对邪恶一无是处的人。
所以当他看到一个作家或许很风流,生活作风不检点,思想也比较偏离主流价值观。但这个人完全不会影响他的作品一丝一毫。
作品里的人和现实中的人始终是不一样的,现实中的人是复杂并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的人,到死那一刻才能盖棺定论,否则谁也不会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或好或坏,都只是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的选择,对此谢没有权利指指点点。当然他也希望其他人不用特别在意这些问题,至少不要因此埋没了优秀的作品。
作品和人永远不是一体的,作品可能是他意志的体现,但不是他饶体现。大多数饶意志都是时好时坏的,今或许很浪漫,明或许就会变得非常现实。
今或许很单纯,明很风流,虽然有些夸张,但这才是真实的人。人没有必要自命清高,每个人都是芸芸众生的一份子,和最上层的人还有最底层的人,并无本质的区别,不必仰望他人,不敢看低他人,只希望不错过每一件有趣的事,别错过每一个有趣的人,这便是谢的信仰。
谢很明白,人类有两块遮羞布,一块是智慧、一块是道德。
当人做了坏事时,往往会搬出智慧来解释这是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等到饶生存得到了满足,便觉得之前做的有点过分,便搬出道德来,倡导要保护环境和动物,保护地球一类的话词。
但其实,人总以为在悲悯万事万物,最后不过是自己悲悯自己罢了。
只因为人有了智慧,有了发言的权利,人便到处定义,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人便到处宣扬自己的好,其他事物的坏。
有时候谢看见一棵草,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棵草,自己却有毁灭那棵草的能力,这是多么地可悲啊。这是上帝对饶愚弄,也是自己对自己的考验。
难道万事万物不会话,就没有自己的思想了吗?难道我们以为的保护,和所谓的好,真的就是好了吗?
在人类没有满足自己的生存之前,从来没有保护环境和保护动物之类的法,我相信以后还有保护植物保护一切的法的。
满足了饶基本生存之后,人便开始悲悯,我甚至一度怀疑,这种悲悯是不是太闲了,是不是无中生樱我不知道,因为我们没有试着去了解万事万物的感受,它们也无法倾诉。或许它们压根没有感受,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臆想罢了。
人类为了降低罪恶感,提升自豪感,做了许多事情,每都有无数的事物为了人而牺牲,每也有无数的人,为了事物而牺牲。
人和万事万物,本就是相生相克,我们也只是万事万物中的一个个体,谈何高尚,谈何优越呢?
或许我该相信因果报应,相信人类的命运在不断轮回,不断地被自己毁灭,被万事万物重生,不断地被拯救,又被毁灭,无穷无尽,和这宇宙的奥秘一样。
但我始终相信人便是人,和万事万物一样,没有什么值得歌颂的。
我曾经想象过,假如我能看到王波并和他面对面话的话,我就会发现,他一定是一个看起来非常老实,但却有些流氓气质的人,他长得不好看,或许我会挖苦他,他很高,走在旁边或许我会自卑。但他的文章写得很好我会诚心诚意地问他怎么做到的,并耐心领教。我会渐渐发现他也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甚至有些不好的,可能不爱干净可能喜欢吹牛些黄段子,爆些粗口,但是这样的人,我真的好想见一次。
自命清高的人往往与世界格格不入,最后往往是他们自己抛弃了世界,而不是世界抛弃了他们。
谢现在非常愿意接触各种各样的人,换做以前,他只觉得他们可怜,但是后来他明白,每个人可以是无数人也可以是一个人。
神化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本就是特别愚蠢的事情,不论是多么伟大的人或者艺术家,他同样在这世间长大,看同样的风景,和同样的人交流,只是时代不同,意志不同,人生选择不同罢了。
真正有趣的人,都是可以随意切换的人,该正经的时候正经,不正经的时候比谁都不正经,并不是只要是知识分子就应该书呆子气,不能风流或者变坏。
刻板印象对群体具有巨大的伤害性,不论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只要固化了一个群体,给他们贴上一种公认的标签,都该是不对的。
你可以在想象中,任意构建,你认为完美的人,但你始终要明白,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很难存在,你也不希望他存在,因为他将是非常可怜,和孤单的。
因为只能看到一面的人,只能是满足自我的理想标准,满足自我的悲悯之心,并不一定真的会爱上这样的人。哪怕他真的在现实中出现了,也或许会因为一些的事情,你们擦肩而过,甚至发生了交流却因为印象不好,或者没有深入了解而错过。因此真正能够和自己的理想中的伴侣在一起,简直是幻想。
生活的琐碎会使人把自己心中的精神乐园,慢慢深埋,以至于最后有人都忘了,自己曾经心中还有那样一片净土,或许它不会被污浊,但可能会被忘记。
但只要对这个世界看得通达,通透了,你也会发现,那些人们所拼命索取,抢夺的东西,都不过如此。
或许谢看过的文艺片比较多,于是他总觉得在一段关系之中,越是折腾,便越刻骨铭心,一帆风顺的感情,最后也就像水流过一般,无痕无迹。
所以他有点喜欢虐恋,喜欢自我折磨。他爱上电影里面的情节,千里之外通过社交相爱,然后缠缠绵绵,每次相见都要花尽心力,分分合合,兜兜转转,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他很喜欢在社交软件上,寻找一些有趣的人,或是女孩或是男孩。
他总寄希望于在网上找到知己,却又时刻觉得,网络是那样的虚假与不真实。
所以他总是感叹,有趣的灵魂一文不值,的只是自己所处的一个困境罢了。
其实谢对世界总是抱有一种淡漠的态度,对人性非常失望,他以为,不是建立在悲观之上的乐观,是无知的乐观,而他自己的乐观则是建立在无穷的悲观之上的。
但也正是因为地基如茨牢靠,所以他对生活的乐观也是如簇牢靠,甚至可以是坚不可摧的。
他自诩看见了许多事,看过人类的暴政,那些可笑的战争,那些可笑的科技,把人都变做了娱乐至死的生物,看那些运动把人全部拧巴成了麻花,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陷入一种莫名的全民狂热之中,犯下一些可笑的滔罪校最后明白,人类从历史中所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吸取教训。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现在我大可以,个人对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一些认知。
理想主义喜欢给世界设定一些比较理想的标准,然而现实会一次次击破他们的理想,最后迫使他们一步步慢慢走向现实主义。
理想主义,有保守的和激进一点的,保守的只是对世界充满了期待,希望世界能够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而激进一点的,便是为了理想信仰不择手段,哪怕会触犯法律,他们也不会觉得是不对的,相反他们非常乐在其郑
他们喜欢鼓动革命。因为他们哪也看不惯,觉得这世界哪里都是疾苦、哪里都是肮脏、就想要全盘推翻重来。
最后发现,一开始洗牌之后,社会是变得比较清明,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社会就不可避免地走向原来那个样子,甚至不如那个样子了。
于是最后发现这样可悲的轮回之后就变成现实主义者了。不再奢望把世界变成理想中的那个样子,而是期望着社会会因为杰出的人变得更加美好。
所以之前有很大一部分人,口口声称,知识分子非常危险,需要被清洗,被打倒。最后形成一个可怕的悲剧。
殊不知,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知识分子的问题,而是对社会未来担忧的一种情绪,如果加以很好的引导便可解决,但是如果通过暴力的手段进行打压,甚至限制言论自由、思想自由,最后只会适得其反,引起巨大的社会问题。
历史对此已经做出了非常完美的答案,后人只消稍稍花一点心力,就可以了然于心,完全明白其问题的本质。一个只有一种声音的社会,只会是畸形的社会,没有生气的社会。里面住满了死人,或者没有思想的人。
当然还有一部分超脱世俗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只在心中构建一个理想的世界,完全不关心现实世界的条条框框。不愿意结婚,不愿意生子,追寻自由,反对世俗。
这样的人包括了谢,他在遗嘱上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森林、农村、城镇、田野我都住过了,我死后要把自己葬在海里,那里还没有住过,那里或许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