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甲板上进到船内的感觉就像是从清凉的夏天过渡到暴风雪肆虐的冬日一般,阴冷从脚尖一直窜到大脑里,让人不由地打一个激灵。
转过蜿蜒盘旋的楼梯之后,陈娅和姜旭川来到了游轮上层的餐厅,方桌整整齐齐地列成六排,桌布花纹很精致,地面一尘不染。身旁有巨大的用来盛放碗碟的木柜。
陈娅打开其中一个木柜,发现里面并没有碗,而是一个较大的空间,里面积聚了一些灰尘,柜壁上粘着一些干涸的褐色液体,不知道曾经放过什么东西。这样说起来,以前在餐厅看到的碗碟柜一般都是玻璃质的,几乎没见过用木制柜子的。
那大概就不是放碗碟的柜子。陈娅这样想,然后轻轻扣上了单拉的柜门。张轩逸也在餐厅另一头发现了一样的柜子。两人觉得奇怪,但也没有细究。
张轩逸蹲在木柜前,斜倪着不远处的厨房,有一块白布倒挂下来遮着门内上半部分的景象。
忽然,“咚咚咚”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就好像有人在案板上切菜一样。两人一惊,餐厅很大,但都是空落落的,几乎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他们下意识地钻入了面前的柜子里,从里面抠住木门边缘的缝隙,让其由于惯性闭合。但张轩逸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厨房里的东西就已经“嗒嗒”走出来了。
陈娅窝成一团缩在木柜里,她所在的柜子离厨房比较近,外面那个东西的脚步声在她耳朵里就尤为清晰。
她有些紧张,透过木门底部的缝隙,能够看到外面的一小片地砖。
脚步声停下来了,陈娅徐徐地长出了一口气,以为那东西已经走了。下一秒,一个血红色的东西出现在了木门底端的缝隙处,几乎是鼓出来的,陈娅端详了好一阵,都没有看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血色球状物好像嵌在木门里一般,偶尔还会颤动一下。僵持了几分钟后,陈娅突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她几乎能够猜想到厨房里的“人”是如何趴下身子透过缝隙偷窥她的。
紧接着,外面的东西“喀喇”动了一下,用力拉开了柜门,一个皮包骨头,干尸模样的“人”映入眼帘,它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部分还有些水分,其余地方都是干巴巴的,似乎只需轻轻碰一下就会皲裂剥落。
陈娅捂住嘴巴,看着它举起手中的菜刀冲着自己就要劈下来。没想到,张轩逸速度快得惊人,他本来就没有关紧自己的柜门,一推就开了,他跑过来从侧面把干尸压倒在地,然后一把夺去它手中的菜刀,用力剁在脑袋中央。
就像敲核桃一样,干尸的脑袋除了眼球爆裂出浆液之外,其余部分都是清脆地分成两瓣空壳,里面已经结满了蜘蛛网。
陈娅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轩逸完成一系列动作,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大概就是曾经在船上饿到极点开始吃人肉的家伙,木柜里有褐色的液体,应该是干涸的血液,这些柜子是它们生前放置肉类的储藏室。”张轩逸站起来,一脚踩碎了干尸的两瓣脑壳。
“为什么不冰冻呢?”
“你觉得,饿到可以突破道德底线,杀人吃人肉的人会顾得上肉是否新鲜,或者说人肉是否已经被炖熟吗?”张轩逸道,“不,他们根本不在乎。”
张轩逸用袖子把菜刀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握在手里,做出一个砍脖子的动作,笑着说,“看来我们有了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此时的白枫正在游轮的地下室里徘徊,这地方她已经绕了十几圈了,可仍旧找不到出口,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下楼梯进入地下室的,只觉得一切都发生地莫名其妙。
白枫记得,从她跟陈娅和翟萱分开后,就一直顺着一条路走,看到楼梯就下去了,走了十几级台阶之后,眼前的东西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不知道为何,本该在几十级台阶下的地下室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白枫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便再没有找到入口和出口。这里的灯倒是亮着的,却没有人。
她发现这个地下室的结构很不寻常,她身后就是封闭的墙面,前面却有地道一样的长廊,让她想到了墓室结构里的墓道,按照这个思路走,那么前方就是甬道,甬道左右分别是两个尔室,再往前就是中室,最后就是主室。
白枫暗自庆幸自己曾经跟着爷爷学习了风水和各种简单墓室结构,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走过狭长的走廊之后,面前只有一扇门,并没有像白枫想象的那样,光是岔路就有三条。
铁门看起来很普通,甚至十分简陋,打开后却别有洞天。借着走廊里的光照,白枫惊奇地看着门内的摆设,发现这里跟研究院里的实验室如出一辙。
“没想到游轮底下居然藏着这么一个地方。”
白枫摸索着找到了灯的开关,冷色调的白炽灯亮了起来,一排接着一排的巨大标本瓶出现在了她面前。白枫挨个看过去,每一个玻璃瓶里都用色泽发黄的液体浸泡着某些东西。
“福尔马林?”白枫看到了一个浸泡着猴子的罐子,端详了一番,蓦地觉得后背发凉。
实验室里有着各种形状古怪的精密仪器,还有桌子上散落的一堆资料。
白枫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用于记录的牛皮纸,眯着眼睛一点一点拼出了上面的几个还能够看清的单词——mustard gas,她感觉曾经见过这个词,现在却记不起它的意思。
实验室里的气温也略低,让人感觉肢体有些僵硬,白枫坐在摆满资料的桌子前,有些头痛。
“mustard……”白枫突然一拍桌子,道,“我想起来了,是芥子气的意思!”
刚激动完,她就变得呆若木鸡。芥子气是比氯气还要厉害的糜烂性毒剂,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战争片里,芥子气被军队用于对抗敌人,是极恶毒残忍的手段。
这东西跟氯气性质完全不同,不是吸入中毒,而是接触中毒,只要接触蒸汽,轻者皮肤红肿,重者血肉溃烂、失明,等等。
白枫的思路一下子就清晰起来:所以,所谓游轮其实是披着航海旅行的外皮,偷偷在地下室进入秘密实验,而船上的人,很多并不是饿死的,还有可能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被实验室里的毒剂害死的,他们就是“人体实验”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