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一章 锁魂(三)(1 / 1)寻找秋天的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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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玉的话的确触动了施露,她想出去,她不想死在这里,可是眼前那阵愈发恐怖,施露催着禁术一遍又一遍,竟是无法撼动此阵分毫,说到底,禁术是要沾了血才能精进的,施露手中的血还不够多,禁术便运用难自如,加之那领头人的鲜血相祭,阵愈发牢不可破。

“你若学了、用了禁术,那以后谢仙君醒了,是要恨死我的。”

不知为何,施露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她轻笑了声,自顾自道:“他也会恼我,说我为祸一方。”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愈低。

“我才不想被那个假清高的抓住小辫子。”

正说着,她催动全身之力,掐出一个诀,这个诀自她的指尖而起,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屏障,慢慢地结成了一个结界。

“以我一人,换几个祆教的狗贼。”施露转头,望着结界里愕然的尔玉,还有那不知所措的檀奴,笑了笑,道,“我死以后,你自去保都,告诉归鹤,我虽修禁术,可非我本心;我杀过无辜,有悔。”

“施露——”

尔玉拼命地敲打着结界,可那结界浓缩了施露毕生之力,坚固异常,她催动体内的暴戾之气,想要破开结界——尽管她知道这样做很愚蠢,可是谁能眼睁睁地看着朝夕相伴的朋友死在自己跟前呢?

又不是真的只有死可以选。

尔玉清晰地看见,施露的双目赤红,周身带有隐隐的火光,那锁链再从她的腕中暴起,只是不再冲着人,而是对着虚空,忽地一下子绽开来,狠狠击打着四周。

这是锁魂的术中术,自爆己身,同归于尽。

传说,修习禁术的人,是很难轮回的。

自爆己身之人,也是要魂飞魄散的。

这些施露都不在乎。

反正她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只要尔玉能活着出去...

说起来,施露对尔玉的感情太复杂了。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走向美好的自己,而并非如今这个,误入歧途,修炼禁术的怪人。

更何况,君子一诺,她答应了要保护她三年。

还有远方那个人,那个她穷尽毕生力气,都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眼前光芒愈盛,却听窗外“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被劈碎。

那几个祆教人怪叫着,还想继续阵法,用身边之人再次献祭,可是窗外声音愈大,石破天惊似的,一个大汉提刀从天而降,硬生生劈开了阵法,以极快的身形穿梭在未来得及作反应的几个祆教人之间,那刀几乎是瞬间通过几个人的咽喉。

阵中人同时毙命,此阵可解。

尔玉都没来得及去看那人是谁,施露站都站不稳,险些倒在自己的面前,她一下子便扑了上去扶住她,想是危险已散,结界自开。

“锁魂?”

那提刀大汉皱眉,尔玉抬头一看,豹头环眼、黝黑皮肤,背负一把一看便不是凡品的刀——这不是,去岁在青州城遇到的,那个石伍?

显然石伍也觉得尔玉面熟,不过没有认出来,似乎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在下与姑娘,可曾见过?”

“见过,青州城。”

“原来是您。”

石伍恭敬地行了一礼,不过他现在倒没心思感谢这位“举手之劳”的恩人,锁魂禁术,已经失传很久,他没想到此生居然还能见到。不过他更不想见到,毕竟这门术法邪毒得很,想要修成,便要先害了许多性命。

“这位姑娘,”石伍拱手,抬起头,直视施露,目光很是危险,“有些东西,碰不得。”

施露此刻已经脱力,也没力气跟石伍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多说什么,只转头对尔玉道:“走罢。”

尔玉应声,将人扶起,揽住她的腰,便要向前走,哪知她刚跨出一步,便被拦住。

尔玉:“...”

站在前面挡着的,那可不正是檀奴,经历过那一场打斗,方才端出来的一番气派早没了,衣裳被灼坏了几个洞,头发丝也贴在脸上——陛下跟前最红的大红人的檀奴姑姑,如今以一种极落魄的姿态站在众人面前。好在,这些人和宫城里那些个不太一样。

不过檀奴倒也没在意这些,眼跟前最要紧的是能把未来的皇后娘娘带回去,与之相较,失了点不那么重要的颜面,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奴才在主子面前,是不需要颜面的。

“周姑娘,你应当知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如今走了,陛下仍旧会继续寻你。”

这句话里三分劝慰,七分威胁,就算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石伍,听了这话,也不禁微微侧目。

尔玉经历了方才那一场,倒也不气恼,只是颇为好笑道:“他是叫你来请我,还是来抓我?”

“周姑娘误会了。”檀奴抬眼,看着除了尔玉以外的二人,一字一顿道,“国母回宫,自然是要请的。”

施露:“...?”

石伍:“....”

尔玉脸黑如锅底,拂袖怒道:“爱谁当谁当去,周尔玉早就死了,我如今只是为我丈夫求药的一介妇人,你又何必与他一同为难我!”

石伍显然觉得自己不方便听这些,不过他还有很多问题想求一个解答,便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抱着刀去门外守着。

“莫非您还在为当年陛下不能保护您怄着气?”

这话更是拐得没边儿了,谁能想到檀奴能理解到这个层面上去?

一口气这回是真的堵在胸口,尔玉张了张嘴,那一番话居然化作了一声笑叹。

“是啊,我就是在气这个,过去不能保护我,让我在他面前被抢走,差点失了清白没了命,我现在凭什么相信他会保护我了?是,一朝天子,无限皇权,可手中抓着多大的权力,就要负多大的责任,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在某一天成为他承担责任的牺牲品?”

“...”檀奴静默地立在那里,眼神茫然,似有不解。

“让他不必再找我了,”尔玉昂着头,眼神澄澈而坚定,好像一只不喜沾凡尘的白鹤,淡然、宁静,似乎滚滚红尘里那些泼天的富贵、传世的美谈她都不在乎,她眼里有比珠玉还要贵重的珍宝,是那珍宝一直支撑着她,走向高处,“如果可以,真希望此生都别再相见。”

末了,似乎考虑到自己弟弟还要做他的左膀右臂,马上也要成为他的妹婿,这样的话又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才又添一句:“算了,告诉他,尔玉遥祝君安。”

檀奴就站在那里怔怔地听她把话讲完。

到底是自己低估了她。

若是寻常女子,能一步登天,从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妇人到一国之母,能站在那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身边,那是天大的恩赐啊!可是她却不屑一顾,将那尊荣像丢一片枯枝败叶一样丢到外头,任他西风怒卷,也吝去一个眼神。

再多的震撼,到了檀奴心底,也是未完成任务的不甘愿,痛恨自己太早地、像明码标价一样抛出她自认为无比诱惑的前途。

再开口,檀奴的声音带着颤,她施了一礼,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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