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去的时候，飞行器里没有乔安雅的笑声和惊呼声，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压抑。穆池彦将乔安雅放在椅子上，他坐在他的旁边，皱着眉看着越来越低的数字，平生第一次觉得这红色刺得人眼睛发疼。

穆池彦越看这数字越觉得心烦，要是他发现的再晚一点，恐怕这机器人就要关机重启了。如果机器人关机重启就会非常损耗身体里的零件，就像电池一样可以使用的年份就会剪短，还会像人类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总之对机器人都是不利的。虽然穆池彦不觉得机器人会痛苦，但是乔安雅现在毕竟是属于他的，心下就觉得有些不快。穆池彦转过头看向窗外，不想再看那刺目的红色数字。

泛着浓浓墨色的天空低垂下来，这城市里除了路灯的光已没有其他亮色，到处都安静的不可思议。穆池彦眯着眼，整个人好像都笼罩在一层雾色下，看不出他的心思。忽的他回头看向乔安雅的脸，乔安雅皱着眉，眼睛里都有着水色，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好像感觉无比痛苦。但是当穆池彦看向她时，她那双宛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里却有着愉悦的光彩，穆池彦却移开了眼，没有看见她眼睛里动人的光彩。

飞行器终于停在穆池彦住宅的庭院里，穆池彦又抱起乔安雅，快步想着屋内走去。路上乔安雅挣扎的露出笑容，艰难的拽着穆池彦的衣襟，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博······博士，我······我会······会自己充电，博······博士，我······我会的。”她的声音细碎的就像漏斗里的沙，一下子就没有了。穆池彦走到一半，感觉到乔安雅抓在他胸前的手掉了下来，更听不见她的声音，就更大步的走进屋里，将她放下时发现还有些电，心里舒了一口气，关机重启的机器人送去维护可麻烦了，而且还是这种特殊的机器人。

等到充电的时候，穆池彦心里终于平静了些，可是他一想到乔安雅居然没电到了这种地步。他皱着眉问道：“没电的时候怎么不说？”

乔安雅低下头去，不敢说话。其实当她坐在实验室里看着穆池彦时，什么痛苦都没感觉到，在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没电时的痛苦居然那么剧烈，她想要说什么，但她又什么都说不出。

穆池彦看着不说话的乔安雅，又冷着脸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一次，他终于听到乔安雅声音如蚊子一般小的回答：“博······博士在工作，不能说话。”

听到这个答案，客厅里顿时安静了，穆池彦愣在那里，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看着乔安雅羞红的面孔，迟疑了片刻，最后冷声说道：“以后我工作的时候你不用待在我旁边，只要你不打扰我，你可以随便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乔安雅的眼睛倏地睁大，抬起了头，死死的看着穆池彦冰冷的脸，但是穆池彦却已经走开，没有再回过头看乔安雅一眼。

一天里，乔安雅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见穆池彦，就算今天她身体里的电量几乎等于没有，但只要待在穆池彦的身边她就感到心满意足，就算晚上几乎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只要她想着每走一步都是在靠近穆池彦，那么她完全可以走下来，乔安雅觉得她今天一点都不难过，因为最后穆池彦抱了她，她对自己说这就够了，她满足了。

可是现在的她眼睛渐渐湿润，心里的痛苦好像要溢出胸膛，乔安雅嗫喏着想说什么，但是根据机器人第二守则，机器人必须在不危害人类生命的情况下，服从人类的一切命令。她挣扎了许久，最终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说了一句：“好。”

对于乔安雅来说不能跟着穆池彦就意味着不能去实验室，而穆池彦几乎一整天都在实验室里，不能去实验室就看不见穆池彦。一想到这，乔安雅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撕成了两半，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穆池彦站在楼上，看着楼下躺在沙发的人，他从不明白自己说出的话对乔安雅来说有多么残酷，所以他的表情依旧淡漠，下楼也只是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就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实验室的事务。

客厅里只剩下乔安雅一个人，她侧躺在沙发上，墨发顺着她的脸滑下去，挡住了她的视线，原本一直明亮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她渐渐闭上了眼睛，那样子好像想就这样睡下去，一直到听见穆池彦的声音再醒过来，她不想活在看不见穆池彦的世界里。

客厅里只有乔安雅充电时断断续续发出的“滴”声，而沙发上乔安雅也一直闭着眼，直到充完电她才睁开眼睛。乔安雅拔掉充电插头，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到穆池彦的书房门外，她知道穆池彦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她安静的靠着门上，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房门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但是乔安雅依旧认真地听着，就算只是听见一点轻微的响动，他的眼睛里就泛出异彩。

穆池彦坐在书桌后，桌上都是关于近期实验的报告，他一丝不苟地处理着，几乎没有分出一点别的心思。但偶尔他会想到别的什么，可等他回过神来，却完全想不起自己想到的东西，着思绪就好像只是在的脑中溜了一圈，就跑走再也不回来了。他也会想到楼下的那个机器人，想起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意味，他清楚的知道机器人不可能拥有感情，但他又想起赵信的话，心中更是烦闷了起来。忽然他觉得自己的头渐渐痛了起来，支撑着下颚的手忽然无力，人“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门外的乔安雅听到这巨大的声响，心里慌乱无比，下意识地打开门，看见穆池彦面色苍白，汗湿了衣裳，整个人好像都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乔安雅吓得楞在了门口，没有反应，但穆池彦却挣扎的睁开眼，厉声喝道：“关门！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