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在跟我分手后，严谨跟她们班的几个女生一起回家，由于这次中考发挥的不错，大家情绪都很高，骑着自行车还在相互调笑，最终在路上两个人的自行车把挂在了一起，于是严谨和同学的自行车摔倒在地，严谨在路的内侧，被甩出到路中间的位置。那个时代汽车并不多，但那天路上正好有一个驾着马车来卖菜的农民大爷路过。。。。。

一架马车，真的是太讽刺了！

到家后我的情绪并不高，了解了前因后果的父母，虽然很着急我的成绩，但并没有过来问我这些。我自己一个人走到了房间里，把房门关上，躺在了床上。

母亲把我的书包打开，拿出了成绩单给父亲和大哥看。

“591分，你们B高中录取线多少？”父亲手里拿着我的成绩单问大哥。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打电话问一下。”大哥立刻打电话给他的班主任老师，经过一番通话，大哥跟父母说：“601分，差了10分。”

“嘶~”父母同时吸了口气，然后看着我大哥，想看看他说什么。

“嗯~，你们看我干啥？”大哥被看的有点不适应。

“分不够你们高中，该怎么办？”父亲问大哥。

“什么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上17中肯定没问题，B高中一般比17中录取线高20分以上！”大哥跟父母讲话一贯不耐烦，“哦，对了，我们班50个人中，有20个不是够分数线考进来的，估计是关系户。”大哥突然一拍脑袋。

“关系户，关系户！”母亲平时就看不上关系户，认为关系户就是无耻的代表，依靠走后门谋取不应得的利益。

“先找找关系看看吧，我去翻一下战友、同学、老乡的通讯录，看看谁跟A高中、B高中有关系。”父亲站起身去翻抽屉了。

大哥在客厅跟母亲聊刚才看到的车祸，唏嘘感慨这么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就这么离开了。

“这个女孩应该是李然的同学吧，看样子跟他关系应该不错！”大哥摇了摇头。

“一会你进去劝劝你弟弟，让他出来好歹吃口，别饿坏身子！”我妈跟大哥说。

大哥拍了拍母亲的肩膀，起身来房间敲门，发现没反应，自己顺手开门走了进来。

屋里很黑，没有开灯，大哥把灯打开，刺眼的光芒从灯泡里闪出，刺的我眼睛疼。他坐到床边，沉默了一会，他说“给你煮碗面条吧！”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大哥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坚强点，斯人已逝，你自己的路还要走，你走的越好，她们才能越安心！”然后他站起身把房间留给了我自己。

父亲在通讯录里看到一个在B高中工作的老乡，跟他都是老三届的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班，由于都在省会工作，有几面之缘，只不过当时没注意对方在B高中工作，大哥学习好，也没有什么需要照顾的，所以也没联系过，现在需要走后门了，这个同学的关系就非常重要了。父亲在通讯录里看到对方的电话号码，赶快拨了过去：“书庆啊，我李建国（49年生人的很多叫建国吧）啊，对对，是是，就是那个李建国，上次咱们同学聚会我带的酒鬼酒怎么样，那个酒鬼的酿酒师现在出来了，自己搞了一个酒魂酒，一样的配方，一样的泉水，非常好喝，这几天咱们叫几个同学一起尝尝。”

对方在说什么，父亲认真的听着：“对对，还得说你们搞文化的，是馥郁香，你记的很准确。”然后父亲深深的叹了口气：“唉~，孩子不争气啊，对啊，差了很多分，也没那么多，绝对在10分之内，明天，好，明天我去学校找你，一定多带两瓶，明白明白！”

父亲挂了电话，跟母亲和大哥说：“书庆说明天让我多带几瓶酒，去学校，他带我去见教导主任，说十分以内没问题，明天李峰你跟我一起去，咱们驮一箱酒过去，别带少了，李峰你先去把酒装好，两瓶一个袋子，装三袋！”

第二天一早，父亲和大哥就出发去学校，这个城市这两年雨水不多，夏天的早上太阳格外强烈，照在马路上反射出明晃晃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去B中学的路是刚修好的，路边种了一些法国梧桐树苗，幼小的树苗上稀疏的树枝和叶子不会带来一点阴凉。父亲和大哥吭哧吭哧的骑车到B高中，身上的的确良衬衫已经被含税浸透了，父亲下车在脸上抹了把汗：“你说把原来的大树都砍了干啥，原来这一路多清凉，现在眼睛都睁不开，热死了！”

大哥白了父亲一眼：“我天天这么走，走了六年了，也没什么怨言，你这芝麻大的小领导，走一次就叫苦连天了？当年兵怎么当的，***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去去去，翅膀硬了，说自己老子说的这么麻溜！”父亲挥挥手，顺手把自行车停到车棚里，“拿一袋酒给我，你提两袋跟我走！”

大哥停好自行车，从后座拿一袋酒递给父亲，自己提了另两袋，然后一起走进校门。看门的大爷看了大哥的学生证后顺利放行。

书庆老师是初中语文组的老师，还是教研组长，在办公楼二楼办公。由于没有了教学任务，今天学校办公楼人不多，大部分老师都是在忙中考的事情，初中语文组里就书庆老师一个人，他估计也是专门来等我们的。

父亲看到老同学，赶紧过去握手：“书庆啊，又来给你添麻烦了，孩子不争气啊！”

“哪里哪里，一次没考好正常，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书庆老师对着大哥努努嘴。

“哦~，哦~，不是，这是老大，老大今年高考分还没出来呢，中考的是老二！”父亲发现书庆老师错把大哥当我了，赶紧解释。“按理说今天应该让老二一起来的，但就是昨天老二同学出事了，挺惨的，刚考完就出了车祸，今天他去帮忙了，回头我带他咱们两家一起坐坐。”

“哦~，老大今年高考了啊，我记得也是在咱B高中吧，考的怎么样，我记得你家老大学习不错的！”书庆老师一看搞错了，赶紧把话题转到大哥身上。

“老大比老二省心，这次虽然发挥一般，但上个普通的重点大学应该没问题！”父亲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倒点水喝，我去看看教导主任在不在，马上回来！”书庆老师赶紧拉了两把椅子，让父亲和我哥坐在办公桌边上，开门出去了。

过了几分钟，书庆老师回来了，叫上父亲拿了一袋酒出去了，不一会儿，父亲满脸通红的回来了，书庆老师跟在身后：“老李你考虑一下吧，现在超过三百个人抢着要付这八千块呢，今年只有一百多个名额，晚了可就没了，你今晚必须给我个答复！”

大哥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么窘迫过，但书庆老师嘴里的八千块可是彻彻底底的把大哥吓了一跳，好大一笔钱啊!

回到家后，父亲、母亲和大哥在客厅紧急召开会议商议这个家里目前最大的议题，到底该怎样做才是最佳的选择。

“李峰你先给我讲讲吧，你们班上那些靠关系或交钱进去的，最后结果都怎么样？我有时间，你给我一个一个的讲！”父亲坐在餐桌靠墙的椅子上对大哥说道，母亲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大哥，希望听到很多屌丝逆袭的故事从大哥嘴里流出来。

“哦~，这么说吧，爸妈，你们知道我们班的学号是按入学成绩排的，成绩越好，学号越靠前。我是班里8号，说明我入学是班里中考成绩第8名进来的，那时全年级排大概70名左右。”大哥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我们班高一时前35名都是超过学校录取线的，后面16个人都是那样进的学校，后来当然文理分班的时候走了12个人，但咱们还是按高一的时候的同学来看吧。”大哥讲的简单清楚，父母点了点头。

“说说那16个人的情况！”母亲有点着急。

“那16个人，绝大部分成绩都是排在班里后面的，但有三个人后来冲进了班里前20名，算很厉害的了，其中有一个甚至冲进了前十名，就是李华，你们开家长会应该听说过他，是我们老师经常讲的进步的典型！”大哥觉得这么讲一下就很清楚了，没有必要一个一个的讲。

“三除以十六，百分之十八多点，百分之十八，嘘~。”母亲的脑子在飞快的计算着，然后叹了一口气。我母亲在年轻的时候是县里最好的中学中，常年的前三名，也是学神级别的孩子，大哥应该是遗传了母亲的学习基因，所以学习能力超强；父亲是县里第二的中学的学习靠前的学生，跟母亲的中学没法比，所以我大概是遗传了父亲的学习基因吧，差了太多了。只要是涉及到数字相关的问题，母亲脑子里转一圈，答案八九不离十的就出来了，根本不用计算器。

“我们年级六个理科班的班里前二十名高考基本上可以保证上重点线，二十到三十名得看运气了，运气好的班也有一定的希望，但绝大部分的班肯定是不行的！”大哥把胳膊从餐桌上拿起来，靠在了椅子上。

“行了，知道了，李峰你先去买两斤面条，咱们今天吃炒面！”父亲赶走了大哥。

“你顺便把你弟弟找回来，他早上出去了，估计又去那边睹物思人去了！”母亲补了一句。

“知~道~了~!”大哥开门走了！

“老李，八千块，不是个小数目，咱们家存款不够啊！”等大哥走后，母亲对父亲说道，声音里都是无奈：“老大要上大学了，现在学费都涨了，差不多一年要一千块，还有生活费，一个月怎么也得100块吧，咱们得预备出来啊！”

其实父母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依然在屋里躺着，只不过父母并不知道，以为我出去了，我依然沉浸在悲伤中，但父母的一番话，又揪住了我的心，我的泪水默默的流了下来。

“老鲍，你看，百分之十八的概率还是能上重点大学的，是不是？”父亲盯着自己的伴侣，点了点头！

“老李，按理说不超过50%的概率，任何投入都是冒险，但我们看一下李然初中三年的变化，从入学的全年级第十五名，到中考的全年级第五名，什么你还不知道他是全年级第五名，李然不跟我说话，我今天上午专门去学校看了榜，跟李然的老师谈了一下，他考了班里第二，全年级第五！”母亲微笑地看着满脸震惊的父亲，继续说：“他这三年一直是上升的，他有希望，更何况年初还住院了，要是不住院，没准还能跟好一些不是吗？”

“啧啧，确实不容易，确实不容易啊，就是这钱他妈的有点多啊！”父亲一下子站起身来，在屋里绕起了圈子，“八千块，八千块，我一年的工资都不够啊，现在我管这个印刷厂，老鲍你知道这厂子的机器都是日本鬼子那时候留下来的铅字印刷设备，效率低还有毒，这两年厂子里赚了一点钱，想换套胶印机，这节骨眼上我总不能挪用公款吧！”

“那当然不行，但是老李，你不是还有两万块的销售提成吗？先支出来吧。”母亲急切的看着父亲。

“什么？”父亲很震惊，看着母亲，“什么销售提成，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