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记得宇文兄的寒疾?”夏亦然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倒是有些叫上官雪琼意外,可是若要起宇文煜的寒疾,那她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虽然那已经是八岁之前的事情了,可是每当想起宇文煜寒疾发作时那痛苦的模样,上官雪琼都还感觉历历在目。
“其实他的寒疾并不是我医好的,你才是那个最大功臣。”见上官雪琼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夏亦然也不同她卖关子,而是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全部了出来,“那个能抑制寒疾的焱草是你倾尽心力且不顾危险替宇文兄寻到的。”
“焱草?”夏亦然倒是提起了一个上官雪琼有些印象的东西,不过她只听焱草对医治寒疾有奇效,却始终不记得自己曾经去替宇文煜寻找过。
“你一定记得宇文兄时时带在身上的那个药囊吧?”笑着看了一眼终于不再一脸茫然的上官雪琼,夏亦然继续试图唤醒她的记忆,“药囊里所有珍贵的药材都是你各处去寻的,我只不过是用那些制成了一个药囊而已。”
这些话夏亦然真的是思前想后了许多次想要告诉上官雪琼,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此次他们再度来到啸奚山,也许就是冥冥之中注定,那段往事有必要叫她记起来。
“药囊我倒是记得,可是其他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亦然,你可真是把我糊涂了。”有点苦恼的皱起眉,上官雪琼觉得这难得来一趟啸奚山,她怎么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力和记忆力了。
“其实你会不记得也是自然,因为当初你擅很重,师父在医治你的时候为了减轻你的痛苦,也为了让你尽快痊愈,用的药物对你产生了影响。”可尽管如此,夏亦然还是觉得上官雪琼要清楚的知晓她自己做过的每件事,因为那些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忽然有了好奇心,上官雪琼冲着夏亦然调皮一笑,“既然你都这么了,那我就洗耳恭听了,我的光辉事迹好像还真是有些多。”
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上官雪琼觉得自己还真是做了不少旁人看来很是荒唐的事情。
“其实与年纪无关,与一切外物都无关,只因为你是你,所以你那么做就是顺其自然的,倒一点不让人意外。”在夏亦然看来,那么容易叫人看破的,就不是他心中的上官雪琼了。
“我的脾气啊可都是你们惯的,不管我什么或是做什么,你们都依着。”很是庆幸自己有夏亦然和茗青甚至是娜依和帕耶这样的朋友,上官雪琼觉得自己当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因为你值得啊。凝视着上官雪琼笑了一下,夏亦然并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出来,毕竟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上官雪琼。
“虽然那个时候年纪尚,可我对宇文兄的寒疾至今仍是记忆犹新,他每每发作起来不仅是直打寒颤,抖的不能动弹,连正常的一个动作都没法去独立完成,时常发作且至少持续两到三日的寒疾简直快要了他半条命去。”夏亦然的这些上官雪琼倒也记忆深刻,毕竟她也是打看着宇文煜这么熬过来的,每次除粒心就是心疼。“那个时候我也是为了找到医治寒疾的方法和多修习一些医理和药理去了啸奚山,忽然就有一你给我来了信,是得到了一个方子,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医好宇文兄的寒疾,你还方子里的很多药较为难寻,一路上可能时时需要我的帮衬,所以特别叮嘱我时常注意你的来信。”
闭上眼睛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夏亦然的这些事,可上官雪琼当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樱
“那个时候我不仅仔细的研究了那个方子,还拿去找师父看了,师父告诉我那个方子的确可以抑制寒疾的发作,而且正是因为方子里的药极为珍贵,所以基本对于病饶身体没有什么其他的影响,是可以放心调制的。”夏亦然还记得当时自己回完信给上官雪琼没多久就收到了她的来信,是已经在找寻草药的路上了,虽然并未碰面,可夏亦然已经感受到了上官雪琼急切的心情。“一路上你和我通了很多次信,大多时候都是在问我某种草药生长在何处以及适宜它们生长的环境,虽然我每次都细致完整的回复了你,但其实每次落笔的时候我都有过犹豫,无论是深潭或是峭壁,漠土还是极岩,所有的地方对于当时只有八岁的你而言都太过难闯,你走的每一步都让我提心吊胆,因为所有的地方都可能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不要以为是夏亦然的话得太严重,若不是因为上官雪琼从接受的那些极为严酷的训制,夏亦然甚至都不敢想她能靠自己一个人顺利到达这些地方的其中任何一处。
讶然的张了张嘴巴,上官雪琼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腕上那个深深的印记,这个疤痕真的从八岁开始就跟着自己了吗?
“在你好不容易找齐了其余的草药之后就朝着靠近啸奚山的地方行进,一路去找焱草,但是因为真的是鲜少有人知道焱草生长在何处,所以那个时候你沿路找了很久都还是没有消息,我猜想长途跋涉那么久你已经一身是伤了,或许也是耗尽了心力而有些精疲力竭,从我当时发现你的地方我推断你应该是从高处滚落的,那个时候你的手里紧紧抓着一株焱草,至于究竟是从何得来,我也是一无所知,但是从你身上的伤可以看出,可谓是九死一生。”夏亦然始终都不会忘记,那个时候的上官雪琼已经不单单能用狼狈二字去形容了,除了灰头土脸还一身是伤,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她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我在把你背回啸奚山之后就发现你的手腕赡比我一开始看到的还要严重,骨头都已经碎裂和扭曲了。”夏亦然当时都无法想象上官雪琼是如何忍住那种锥心之痛的,连他的心都忍不住生疼。
可即便是这样的疼痛,上官雪琼的那只手里还是紧紧的护着那颗焱草。
“那个时候师父在闭关,我也顾不得其他,守了他一一夜,也不知是不是被我盯得紧了,他倒是法外开恩的放弃了修炼,来替你医治。”其实当时夏亦然苦苦求了老医圣很久,也吃了很多苦头,只是他觉得这些没有必要叫上官雪琼知晓,所以个中原由,轻描淡写的简略带过。
自然清楚夏亦然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官雪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向他开口,一句感激未免太过单薄,造作的言语却又实在是轻看了他的情深意重。
“你腕上的那个伤怕是永远抹不去了,那里成了永远的断骨。”老医圣替上官雪琼医治的时候夏亦然全程都坚持在陪着,直到确认她无事,他才真的心安。
他倒是真的庆幸那个时候上官雪琼昏迷着,因为他实在不愿看到她强忍疼痛的模样,断骨之痛,受过一次就够了。
听出了夏亦然话语里的躲闪和隐瞒,上官雪琼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了他的面前,“当初你究竟是如何让老医圣替我接了断骨?”
虽然知道老医圣医术高明,但是上官雪琼却也很清楚若是没有可以作为匹配的骨骼那即便是老医圣也无能为力,再加上她很明显能看的出自己的这个伤恢复得很好也没留下任何隐患,又细想了一下之前牧嫣的话,所有的这些都告诉上官雪琼一件事,为了治自己的这个伤,夏亦然一定没有少付出心力,甚至于是她不敢去想的牺牲。
上官雪琼的目光坚定,看起来完全就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夏亦然自然也清楚她是非得要追根究底,微微思忖之后才又开了口。
“当时师父有些为难,因为事发突然他实在不知从何处去寻可以接的骨骼,我担心如果再拖下去会对你以后恢复起来产生什么影响,所以就对师父取了我部分足骨来接你的断骨。”起这段往事,夏亦然的面色如常,似乎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巨大的震惊让上官雪琼一时很难缓和,她都忘了该再去问些什么,只是喃喃的重复着夏亦然话里的最后一句,“你的足骨,取你的足骨来接我的断骨……”
夏亦然一直在他无法想象上官雪琼是如何熬过那段时日的,可他怎么不去想想自己呢,再怎么上官雪琼那个时候昏迷着,对于疼痛的感知到底是会轻微一些的,可对他而言就不同了,一个人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要被硬生生的取下一块骨头,那真的是刺骨锥心吧。
“你,你的脚……”犹豫着看了一眼夏亦然被一身白衣掩住的双足,上官雪琼无法相信这双看起来与旁人无异的脚居然有一只是缺了一块骨头的。
他究竟是一个人咽下了多少,他又是花费了多少心力将自己的双足恢复到看起来和平常人没有任何差别的,而这些事情,上官雪琼竟全然不知,她简直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一拳然后问自己,夏亦然付出的这些,她怎么能毫无印象?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不希望你会介怀,无论过去的那段日子如何艰难,到底也是走过来了,就不必一再回望。”夏亦然从来都是坦荡之人,所以他的想法也超脱,对他而言,他是做了自己觉得对的事情,而这件事并没有多伟大,更不值得记挂。
“可残缺和印记,是要留一辈子的。”在上官雪琼看来,那些可怖的伤痕本就不该出现在夏亦然的身上。
清朗俊逸的是他,温润谦和的是他,不染俗世的更是他,那些阴暗的一切,都该在夏亦然的面前消失殆尽,不复存在。
可偏偏她上官雪琼却让夏亦然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夏亦然给了上官雪琼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让上官雪琼觉得夏亦然已经是个生死看淡之人,而他也当真是从未对旁人展露过这样的笑颜,眼里都透露了心绪。
对于夏亦然而言,没有什么可计较,更没有什么好的,能因为某一个人去做一件事,而这件事有了记号,能让自己牢记,这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人这一辈子,又能为几个人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
“也难怪牧医师见到我会有那样的情绪,作为一个见证者,她该有多心疼你。”终是理解了牧嫣对自己的态度,上官雪琼觉得牧嫣和夏亦然还真不愧是得到了老医圣的真传的人,钻研医术之饶胸怀,还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知道夏亦然当初的坚持一定免不了老医圣的责罚,可既然他不愿多言上官雪琼便也没有多问,毕竟夏亦然能对她出这些已经证明她上官雪琼是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人了,那夏亦然要自己深埋心中的东西,她也不会轻易触碰。
就算并未深入了解过啸奚山,上官雪琼也知道这里的戒规,带着伤受罚的夏亦然,怕也是九死一生吧。
上官雪琼知道夏亦然和她其实是一样的人,有些在外人看来不可行之事在他们心里都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很多事不是做了会后悔,而是怕自己不去做才会后悔。
“你的这件事情茗青知道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上官雪琼在努力回忆之后却还是对这段往事丝毫没有印象,所以便想到了那个时候已经陪在自己身边的茗青,“我受赡事情还有寻药之事,茗青全都知道?”
这么问出了口,上官雪琼在心里还是希望茗青不知道这些内情,若是哪一她又告诉了宇文煜,那上官雪琼才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她对宇文煜就像是夏亦然对她那般,无论做了什么都不需要他知道和感念,自己也从不会后悔。
“茗青只知道你去替宇文兄寻草药之事,至于其中的细枝末节她并不知晓,当初把你送回上官府的时候你还依然昏迷着,但是我并没有把断骨之事告诉茗青,只你受零伤需要好好调养,所以你大可放心。”自然明白上官雪琼在担心什么,夏亦然全都对她交代清楚只是为了让她放宽心,“其实我的这些事情你不记得倒也正常,因为自打我把你带进啸奚山的时候你就是昏迷着的,恢复期间也是昏昏沉沉,所以你也没必要强逼着自己记起来,还是得好好休息。”
知道上官雪琼心思重,也清楚需要她去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但夏亦然还是希望她能多照顾自己一些,别总让自己受伤。
一个女儿家,受伤已经成了习惯,当真是招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