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铭带着无名离开了县令府,两人一路疾驰,无名看着二师兄的背影欲言又止,想到一系列算计没能成功铲除那二世祖纨绔,反而还被将了一军,害得二师兄丢了宫主亲赐的玄玉,气得鲜血再次涌上喉间,气息骤乱。
“无名师弟,这件事回宫之后你和谁都不要提及,宫主和顾盟主私交甚笃,你去刺杀顾盟主之子,即便失手,要是让宫主得知,轻则逐出剑宫,重则废去武功。”岳铭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忽然顿步,背对着他说道,“此事若不是为兄多嘴让你听去,也不会变成这样,为兄会一力抗之,你先回宫治疗内伤吧,莫要落下病根。”
“二师兄......”无名抱拳,心里无比感激,“那我先去了,你放心,以后我定当手刃此贼,将师兄的玄玉夺回!”
岳铭没有答话,看着无名抱剑飞速离开后,过了片刻,才悠然对着一处阴影笑道:“既然来了,躲躲藏藏可不是你的风格,出来吧。”
“二哥好耳力!我以为能瞒过你呢。”一道灰色人影从阴影中陡然跃出,他身姿挺拔,比岳铭还高了不少,容貌端正,背后背着一幅巨大的画卷,打扮得倒像是一个读书人。
“小四,你的气息在我们四兄弟里最稳最绵长,但也最不容易藏匿,听你的声音,剑诀又有精进?”岳铭笑着和他拥抱了下,来人正是鬼剑奇宫“琴棋书画”四公子中排名第四的画魔水云色。
“果然瞒不过二哥,嘿嘿,侥幸侥幸,又研习完了一幅新的画卷。”水云色以画艺入武,喜欢从每一幅稀世名画里领悟剑招,据说他每次出行都会背着一幅画卷,里面是他还在研习的剑招,一路历练,收集名画的同时悟剑练剑,不只是画魔,亦是剑痴。
“我们四兄弟里,你的天赋最高,最被师长们看好,莫要贪玩,误了武艺。”岳铭笑着点头,“你从城外就一直跟着我了,有事?”
“二哥,那无名小子也太不中用了,我们故意将信息漏给他,让他来探个地,却被人给逮到把柄,还葬送了你一块玄玉。依我看,干嘛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让我冲杀过去,一剑宰了那小子不就得了?这样小师妹的事情......”水云色眼里杀气一闪而过。
岳铭笑脸骤然消失,冷声打断了他:“胡闹,你是堂堂鬼剑奇宫剑宫亲传弟子,要是杀了顾盟主的幼子,这事情传出去你如何自处,让宫主又怎么面对顾盟主?”
“可小师妹的事情......”水云色挠了挠头,有点尴尬,“拖不得啊。”
“事情还没定论,我们也只是听到风声罢了,要真是如此,那时我另有安排。”岳铭摇了摇头,严厉警告他,“你可千万不要给我胡乱动手。”
“知道了,知道了,唉,搞不懂你们这些聪明人的脑袋里想着什么。”水云色苦着脸,摊了摊手,“对了,之前那纨绔还算安分守己,不知道这次怎么被刺杀后转了性子,听说搞了个诗会出来羞辱文人,我们何不推波助澜一把,让他的恶名扩散的快些,这样就算届时宫主又想起小师妹的事情,也不得不考虑下那纨绔的人品问题吧。”
“嗯,江都诗会,劳民伤财,侮辱文人,是个好做文章的机会,你书信一封给极北儒宗的人,他们最看不得读书人被人欺压,要是愿意出面,那顾平一定会忙得焦头烂额,另外再书信一封给在京都昭勇将军府上做门客的同门师兄弟,将这消息悄然透露给昭勇将军,这位将军历来和沐王府不对头,也会给这顾平带去不少麻烦。”岳铭点头。
“啊对了,来之前我还和顾浣溪交了手,她被我打伤了。”水云色挠了挠脑袋,“二师兄你知道我的性子,她从后面跟来,我自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开打,她的武功不弱,还好我收手了。”
“你伤了她?!”
“没事没事,你别担心,事情也说开了,我和她解释了,这事是无名做的,不是我们鬼剑奇宫的意思,至于她的伤,我第一剑没来得及收,不过没啥大碍,你放心吧。”
岳铭微微点头,不再说话,目光却是看向数里之外的流晶河,河上画舫灯火渐渐熄灭,喧闹一时的江都诗会即将落幕,然而真正的暗潮却在此时才刚刚掀起。
......
浣溪居。
坐在书房安静看书的顾浣溪听完婢女的汇报,既好笑又好气,原以为这弟弟在自己面前“原形毕露”后稍加收敛点,没料到反而是变本加厉了!
仗着四姐的宠溺,竟然在流晶河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深夜刚至,外面已然传遍了他的所作所为。
让堂堂几县县令作陪开道,广邀文人才子却羞辱他们,还让那些不干不净的倌人公开作舞,怕是不要几日,他的恶名就要漂洋过海,传遍江南省了。
这家伙,就不想着让自己省心省心。
“霁儿,拿笔墨纸砚,我要书信两封,快马加急送到江南省总督曹非大人和巡抚方廷微大人手里,千万不能将这事传开出去。”顾浣溪揉了揉脑袋,对着身后的婢女说道,“对了,京中有回信吗?”
“回三小姐,京里还没来信,但探子说信已安然送到老爷和夫人手中,三小姐不用担忧。”霁儿微福,取来笔墨纸砚伺候。
顾浣溪点头,刚提起笔,就听到门外传来了顾平爽朗的笑声还有几名女孩的声音。
“药罐子,还没睡?”顾平大大咧咧地推门而进,让幽草带着蒹葭和采薇两人先去客房休息,自己则是毫不忌讳地拖了鞋袜,蹦上了顾浣溪的床上,“哎呦,今晚可累死本少爷了,霁儿,来点水喝喝。”
他知道霁儿是三姐从京城带来的婢女,是她少有的心腹,因而使唤起来也就没啥顾忌。
霁儿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去倒了杯热茶给他:“喏,少爷喝茶。”
“小丫头明明长得不错,干嘛老对我愁眉苦脸的。”顾平伸手拉了拉她的脸蛋,气得霁儿鼓着腮帮子,又不敢躲开他的魔抓。
“好了,别欺负霁儿了,像什么样子。诗会结束了吧,可还尽心?”顾浣溪一边写信一边问道,看见他将身体自顾自塞进被褥里,又气又笑,“你这都没洗漱呢,一身汗味难闻死了。”
“嘿嘿,我就小睡一会儿。”顾平死皮赖脸不肯出来,趁着还有点精神,将棋魁岳铭的事情,还有他对诗会的安排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顺势将那块玄玉也抛给了三姐,让她检查检查。
听到这么多辛秘之事,一旁的霁儿屏气凝神,偷看了下顾浣溪的表情,见到她没有太意外,才恍然,怕是三小姐心系少爷,早就将事情先一步都打探清楚了。
“鬼剑奇宫和我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会派人来杀顺安,不行,这事我一定要追查到底。那诗会诗首的位置给唐禹倒也不错,这是你的安排,我就不掺和了,至于这块玄玉,确实有宁神养身之效,不过也不算什么稀奇物品,想靠这一件东西就将罪责开脱,他岳铭也未免太小看我们顾家的......”
顾浣溪停笔,拿着玄玉回头看顾平,发现他早已酣睡,便止住了话,一脸溺爱地看着他,轻轻叹息。
“顺安大病初愈,这几天劳神伤体,霁儿你在这儿陪着他睡会儿,我出去透透风,再思考下鬼剑奇宫的事情。”顾浣溪披上披风,轻手轻脚地朝屋外走去。
霁儿坐到床边,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顾平,又看了眼悄然离去的顾浣溪,低声说道:“少爷啊少爷,这些年三小姐可为你操碎了心,时常心力交瘁到夜不能寐。你要是有心,以后可得对她好些呐。”
顾平吧唧着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