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楚连，你也喜欢桂老师啊？”

楚连观察实习教师桂言叶的目光，没有逃过近在咫尺的赤城浩平。

这个头发好像天生带点栗色，双皮大眼眼角有点下垂的男生可以说是相当英俊了。而且性格爽朗又是足球部的成员，肌肉线条不错，理论上应该不缺朋友更不缺女朋友才对。

可是楚连格外满意他的一点，就是他并没有利用自己的这些优势，跟所谓的现充团体混在一起，他在这个班级只与去年同班的高坂京介及其青梅竹马田村麻奈实是朋友。

正因为赤城浩平的“淡泊名利”，二年三组才没有出现像比企谷和由比滨班上那样的现充团体。不过据楚连观察，班里那一小撮“不甘寂寞”的活跃女生发现赤城浩平难以拉拢，便开始与外班那些一看就不甚安分的男生“勾结”了。

这种情况，他即使是在“过去”的国家里也并不陌生。那些想要在学校里搅风搅雨的女生，大多数都能客观地认识到女生在体质上的先天及后天劣势，并用拉拢打手、寻找靠山的方式弥补这一弱点。就算是真正敢打敢拼的女汉子，为了防止敌人找一帮男生来对付她，也会与另一帮或几帮男生交好。

这是才是在校阶段能获得的最宝贵的财富——人与人的斗争演练，比起出了社会的斗争，学校里的这种斗争失败代价实在是太小太小了，然而从中获得的各种经验教训，以及更加重要的、与人争斗的自信和胆量，却能让他们更加容易在社会里取得成功。

毕竟，无论大人们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人与其它事物之间的关系其实可以简单地分成两种，即人与人的关系，和人与自然的关系，而社会便是以人与人的关系为主的。自然科学学得再好，也很难运用在人与人的竞争中，制造枪械毒药用以竞争的方式也有法律所约束。

这反映在社会上，就是在校期间学习不好的人里总有几个比优等生还成功；即使是在学校里，优等生也只不过能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占些便宜，擅长与人竞争的家伙仍然更有威势。

所以华夏文明在几千年间总结出来的最重要的经验，才会是人与人斗争的经验，自然科学被视作无关大局的奇技淫巧。的确，只要能控制住创造或拥有财富的人，就等于控制住了财富本身，因为财富不会长腿逃跑是一条客观的规律。

现在那些成群结队围在桂老师面前的女生们，哪怕根本不理解这些，却也能够享受最粗浅的好处，凭着在班级里人多势众，想说笑的时候就能若无旁人地大声说笑，想讽刺或欺负别人也不用顾虑太多，就连老师仿佛也在她们面前失去了威严，不管隐不隐私都得接受她们的盘问——何况只是区区一名实习教师呢！

看着这样的女生们，楚连面无表情地推了下反光的眼镜，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对赤城浩平和高坂京介说：“我只是觉得，桂老师有些特别。”

“是吧是吧？无论是那胸、那脸蛋，还是那种大小姐一样的气质！果然就连楚连你也顶不住啊！”赤城浩平根本没能理解楚连的意思，自己在那里兴奋起来。“要是戴眼镜就更好了是吧？京介！”

“咦，为什么要特地问我！”同样在偷瞄桂老师的高坂京介立即慌乱起来，不想在新认识的朋友面前暴露自己的喜好，然而楚连已经看穿了一切。

看来高坂京介是没有当侦探的潜力了，白瞎了父亲是刑警这个便利条件。要知道，名侦探工藤新一的父亲，也不过是推理小说作家。

“我说的不是外表，你们不觉得，桂老师给人的感觉有点危险吗？”

楚连虽然没有背后议论人的兴趣，但一个人要是想在人与人的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知己知彼是最起码的要求，这就意味着他不仅要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还必须做出准确的评价，不背后议论人实际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是不和信不过的人议论谁。

“危、危险吗……”赤城浩平听了楚连的话，微微缩着脖子，又转头盯着桂老师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略带战栗的笑容：“嘿、嘿嘿……好像是这样，老师和学生……不妙！很危险啊！总有种禁忌的感觉，嘿嘿嘿嘿……”

“喂喂……你这家伙，别让其他人听见了啊！”

高坂京介无奈地踢了踢赤城浩平的椅子腿，然后也扭头看了起来。

“嗯……怎么说呢……这也算是一种气质……吧？就像我老爸那样，即使只是很普通地站在那里看着你，也像是在盯犯人似的，给人的感觉很危险。不过我老爸长得像猩猩一样啦，还是一副混黑道的长相。”

“但桂老师和你父亲完全不同，职业也不是刑警。”楚连立即点明了问题的关键。

“那倒是，”高坂京介挠了挠头，可是他那简单的脑筋怎么也转不起来，眨巴了好一阵眼，依然只能满脸疑惑地问：“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桂老师这个样子……其实也挺好吧？要不我看她……好像挺容易被人欺负的样子。”

“啊，是啊是啊！特别是那微微耷拉下来的眉毛和眼角，还有总是稍微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很好欺负……不，是那个怎么说来着……我见犹怜啊！”赤城浩平立即兴奋地附和。

他总是很简单就能笑起来，高坂京介也是，所以他们的笑容才会如此明朗平和——与某个想法阴暗扭曲的死鱼眼截然不同。

不过楚连就算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也跟这两个很适合做朋友的家伙截然不同。他并没有像高坂京介那样，因为“好像没什么关系”就轻易放弃，而是远远地盯住了桂言叶老师，眼镜的反光格外强烈。

“！！”

正在“努力”和学生打成一片，却让学生们下意识地留出一圈两步远空间的桂言叶老师，突然惊觉似的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这边，赤城浩平和高坂京介立即做贼似的埋头猛扒便当。

然而楚连依旧目不转睛地与其对视着，从那双略显黯淡的眼眸中，他只读到了死一般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