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满目疮痍，高悬的吊灯崩掉大半，飘飞的碎屑斑驳地浮在空气中，阳台的落地门被推开，无数的白色碎末翻涌，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灯泡的碎片散落各处，原本明亮的房屋陷入了黑暗，唯有点点街道外路灯依稀映射的光芒。

莎莲娜的胸口起伏不停，丝绸睡衣沾染了不少的灰尘，她的眼神有些迷茫，爆裂的声响仍旧萦绕在她的脑海，双唇微张，一时间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拥在怀中，她能明显感受到手臂传来的温暖..以往的她甚是厌恶这种接触，此刻莫名不愿意移动半分。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紧紧地靠在这个男子的身上。

洪云没有注意到莎莲娜的举动，他将莎莲娜轻轻地倚在墙壁的一边，从枪带中取出左轮手枪，压低自己的呼吸。

张志恒斜靠于倒塌的柜子后，小心翼翼地等候着那脚步声的靠近。

很轻，很平稳，如果不是仔细倾听，就连那风声怕是也会比它大上半分。

张志恒从怀中拿出对讲机，伛偻着放低身躯，将按钮按下而后迅速地拨上，额头的汗水仿佛被关住..

视线所可及之处皆是模糊，间杂着稀少的泛黄色光芒，洪云右手食指轻轻触碰扳机。

他只能隐隐看见远处的一些反光，张志恒的身形也是一个大概的模样。

这样的情况下两个人无法沟通，但是那细微的摩擦声从未断绝..刹那间，一束强力的光芒投射出来，他下意识往后一缩，才堪堪躲避过去。

“四束...”

光束游移，这些人正在寻找着他们的踪迹。

借着偶尔闪过的亮芒，洪云与张志恒互相对视一眼，确认对方的情况尚好以后，洪云内心的把握大了一点，但情况对于他们仍旧是十分不利。

“对方至少有四个人，我这边有两位..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一分钟之内就会发现..”

这伙人行进非常谨慎，一旦被发现，洪云和张志恒都穿了防弹衣，但是莎莲娜...

思索片刻，洪云对着张志恒举起了一根手指。

张志恒点头，左手摸出对讲机，将其打开后猛地朝前一扔，“吃我一个大菠萝！”

“哒哒哒！”

黑暗中忽然冒出一个不断发出声音的对讲机，嘈杂的噪声打破原本的沉寂，枪口的火焰肆意绽放，刹那间客厅明亮至极。

两个人影忽然自角落中闪出，清脆的响声如同一曲欢快的圆舞曲。

光与暗交织摇曳，六个舞者略微停滞，便是开始了最后的终曲..防弹衣发出沉闷的响声，洪云只觉得自己的仿佛被打了好几记重拳。

他来不及喊痛，剩下的一人还没有倒下..他脸上涂着奇怪的图案，也没有管死去的三个同伴。

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是兴奋，以及那透过窗外灯光反射出的银芒..

已经没有了枪声，这个家伙嘴角尽染殷红，整个人摇摇晃晃。

他的双手紧握着那把锯齿匕首，喃喃自语地说着洪云全然听不懂的语言。

洪云试图抓住他的手，他死死地盯着洪云，握着匕首用力刺入心脏，眨眼之间，已经完全没入。

干脆，流利，身躯重重倒在地上抽搐，数秒后不再动弹，双瞳失去最后的一抹光亮。

“视死如归..普通的古惑仔绝对没有这样的意志..”

洪云喘着粗气，用力地咳嗽了一下，应激状态过后激素水平急剧下降，潜藏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胸口如同被一块巨石狠狠地压迫着。

他朝后走去，张志恒躺在地上。

洪云叹了一口气，正想伸出手看下还有没有颈动脉搏动，却不料原本一动不动的张督察突然扎了起来！

“好痛啊！”张志恒大吼了一声。

“我靠！”

洪云吓了一跳，反射性一拳轰了过去，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愣了愣，洪云看着自己的右拳才反应过来，“我好像..打到什么东西了？”

“啊啊啊啊啊！！好痛！哪个混蛋打我！”

洪云迅速转过身，“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走到原本莎莲娜的所在，只见莎莲娜抱着身子缩在一个角落，看见洪云走来甚至还尖叫了一声。

“没事了。”洪云说完，莎莲娜才渐渐平复下来，幽幽地望着他。

看到两个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洪云咬着牙脱下了防弹衣。

借着稀疏的光亮，他看见了内里的第二件防弹衣有五六个弹头，其中一个甚至是将近穿透了防弹衣的钢板。

将防弹衣放在一边，他的手轻轻触碰着胸膛，没有触摸到有伤口的痕迹，但是一大片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幸亏穿了两件...”

光是内里的那件都有五六个弹头，洪云不敢想象如果他穿少一件会是什么个样子..虽然因为子弹的动能导致胸膛有挤压伤，但是目前呼吸相对顺畅，肋骨的形状也还是完好，这已经是赚到了。

正当洪云准备继续摸索的时候，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旋即一声巨响，门被轰然撞开！

他握紧了手中的左轮，几束光芒照射过来，他下意识用手遮挡，从手指缝隙中看见来者的模样后，原本绷紧的心也是松弛下来。

“阿云，志恒，你们怎么样！”

光头佬一马当先走上来，洪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没事，倒是有点肿了，麦sir，还是看看张督察和莎莲娜吧。”

整间屋子也亮堂起来，张志恒脱下了自己的防弹衣，在看见不少深深嵌入钢板的弹头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站在后面都这么猛..阿云他..”

他立刻将视线转移到洪云身上，洪云也是对着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两人纷纷一笑。

角落处的莎莲娜默默地看着，双手抱着膝，头枕着手背，一言不发。

光头佬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洪云环视一周，对光头佬眨了眨眼。

光头佬立刻会意，让其他人迅速整理现场，洪云也是站起来，走到那些枪手的旁边。

在恢复光亮以后，洪云也终于有时间好好研究这些枪手。

他们的虎口都有着厚厚的茧子，匕首有着多个血槽..他甚至还看见了一把“蜂鸟”手枪...

“这些人，都是经过良好训练的。”

洪云对着光头佬说道，“麦sir，你看，他们使用的这些枪都是好货，保养得非常好，最特殊的是他们的脸..”

无一例外，他们都有一个黑色的类似蛇一样的纹身，而且位置全部都是在右眼上方。

“这些人都不怕死，最后有一个人快撑不住了，我原本想试着抓一个活的..但是他就这么将匕首插入心脏，没有丝毫的犹豫..”

洪云看向光头佬，光头佬摸着下巴，仿佛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凝重，“我好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