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所有的计划都顺风顺水,晏西的心情也是大好,去跟探子接了头将燕京的消息传递给谢承颢,照例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小东西便准备回王府。
从城南回城北,走大道必然就要经过皇城附近,她远远看到一身便服的长孙晟和上阳郡主正在街边上,十公主正在一家铺子里买着什么,半晌没有出来。
霍宛莛侧头望见了站在街边的晏西,微微笑了笑。
晏西甩都不甩,她可跟她没有那么熟,正准备走人,却见她跟长孙晟说了几句什么,长孙晟进铺子里去找十公主了,霍宛莛举步朝她走了过来。
“晏姑娘,这么巧。”
“看来你还没死。”晏西瞅了一眼铺子里还没出来的两人,道,“叫我什么事?”
由于靠近皇城,这个时辰又快到官员们出宫的时辰,故而来往的行人并不多,霍宛莛举步走近,与她面对面站着,微微伸着脖子低声道,“想请你帮个忙。”
“姑奶奶没空伺侯你,找别人吧!”晏西不客气地冷哼道。
若不是她还有用处,她会容得她这般在她面前作威作福?
“这个忙,非得你来帮才行。”霍宛莛笑着说道。
“有屁快放,我跟你没那么熟。”晏西不耐烦地哼道,她到底在搞什么,明知道她们私下认识的关系不能被人知道,还跟她走这么近,存心惹人怀疑是不是?
“帮我从你晏九哥那里,拿到解药。”霍宛莛低声一字一句地说道。
晏西闻言冷然一笑,“凭什么?”
“不凭什么,只是我拿不到的话,要不了多久南宫家和皇上就会知道她来燕京所做的一切,你说……到时候你们会怎么样?”霍宛莛笑颜如花,话语却满是威胁。
晏西冷然而笑,扫了一眼周围,道,“我说冒牌货,你是当几天上阳郡主就真当自己是郡主了,你以为现在定下了你和长孙晟的婚事,你就真的能当上太子妃?”
大燕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这是天下多少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美梦,这个人也不例外,可是她想就这么摆脱她们,去享她的荣华富贵,那就大错特错了。
“要我这么做的人,可是你们。”霍宛莛笑语道。
“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小谢能给你这一切,也一样能毁了这一切,长孙晟要娶的是上阳郡主,你不过是个冒牌的,还能骗人一辈子不成?”晏西冷笑道。
“能不能,也不是你说了算,我只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拿到解药就够了。”霍宛莛道。
她不想一直这么被他们控制着,她一次次为那个人扛着掉脑袋的危险,又得到了什么?
“有本事,你自己找九哥要啊,看他肯给你吗?”晏西冷哼,说罢转身便走。
霍宛莛却一把拉住她,身形一转拦住了她的去路,袖中一柄短刀刺在了自己身上,手却紧紧握着晏西抓着那刀柄,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道,“我知道他不会给,所以只能拜托你来帮我要了。”
“你……”晏西没料到她出会这样的阴招,正要脱身之时,长孙晟和十公主从铺子里出来,正好撞上了这一幕。
“宛莛!”
“宛莛姐姐!”
两人惊恐地跑过来,扶着摇摇欲坠的人。
长孙晟捂住霍宛莛的伤口,吓得脸都没了血色,抱着她一边往马车走,一边对十公主道,”茜儿,送她去刑部,我回头再过去。”
十公主担心那边的伤势,可又不好就这么放着凶手不顾,目光凶狠地望着眼前的人,“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过去?”
晏西弯腰捡起掉在地上血淋淋的刀,在手里掂了掂,哼道,“不自量力。”
她真要杀人,也不会用这么劣质的东西。
十公主见她不走,一见皇城附近的巡防侍卫,大声道,“你们给我过来,这个人行刺上阳郡主,太子有令,押她去刑部大牢。”
“不劳你们动手,姑奶奶自己走。”晏西说着,大摇大摆地自己朝着刑部的方向走去。
这个冒牌货自己从九哥那里拿不到解药,也知道她也拿不到,便这么陷害她,想要用她做筹码,让小谢从九哥那里帮她拿到解药。
可是,她是不是太天真了,以为现在和长孙晟订了婚约,长孙晟就会护她一辈子吗,可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人家真要娶的也根本不是她,她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好鸟,果然让她料中了。
十公主带着人将晏西押到了刑部大牢关起来,这才匆匆回了宫里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没有人到王府去通知,谢诩凰直到天快黑了还不见人回来,这才让冥河出去打探消息,毕竟晏西说了回来的时辰,一向都是准时回来的,今天足足晚了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后,冥河才打听到晏西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匆匆赶回王府向她禀报了。
“王妃,要不要去禀报王爷?”冥河见她听到消息,半晌也没有说话,以为事情棘手。
“不必了,明天再看吧。”谢诩凰云淡风轻地说道。
其实,不用去问,她也知道那个人在打什么主意,她让晏九出宫,紧接着又陷害了晏西入狱,不就是想要拿到中毒的解药吗?
可是,棋子就是棋子,想要反客为主,她也太不自量力了。
“王妃,要不要派人去刑部打个招呼,以免他们为难了晏姑娘。”管事的上前询问道。
晏姑娘平日里虽然脾气古怪了点,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去刺杀上阳郡主呢。
“不用了,我明天进宫去见见郡主,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行了。”谢诩凰浅然一笑,丝毫没有紧张着急的样子。
她量她也不敢把晏西怎么样,有求于人的是对方,她着什么急。
管事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叫上冥河一起下去了。
燕北羽直到晚膳的时辰才从外面回来,从管事那里听说了晏西的事,匆匆回了寝居却见她还在那里悠闲地看着书。
“晏西的事,怎么样了?”
“明天进宫去问了再说呗。”谢诩凰淡淡道。
燕北羽见她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笑问道,“不用我帮忙?”
“这么点小事,我自己能搞定。”她说着,手中的书慢慢翻了一页,眼神都没移一下。
“晏西虽然性子有些冲动,但不是会随意出手伤人的人,事情肯定有蹊跷。”燕北羽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分析道。
“她没有伤人,那就是那上阳郡主故意陷害了,不过这样的手段对自己,还真是够狠的。”谢诩凰冷淡地笑了笑,哼道。
燕北羽略略沉默了片刻,道,“明天我陪你一起进宫。”
“不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谢诩凰截然拒绝道。
况且,她和那个人要谈的话题,也不宜让这个人知晓。
“你呀,总这么让我无用武之地。”燕北羽无奈地叹了叹气,她总习惯什么事情都去自己解决,连商量都懒得同他商量,让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没什么用处。
“豫亲王那里如何了?”谢翊凰问起正事道。
“他最近已经和南宫家的人暗中在联络了,当然这些皇上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现在没有挑破而已,大约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出来。”燕北羽如实说道。
“豫亲王不是那么信任你沈大阁主,那你就让他们做出点什么,让皇帝有点危机感不就行了?”谢诩凰笑语道。
这个两面三刀的男人,一会儿是豫亲王的亲信门客天机阁主,一会儿又变成镇北王进宫向皇帝告密,其实到头来什么事情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搞出来的,可那些人却还浑然不知。
燕北羽闻言点了点头,笑着道,“已经给豫亲王提了建议,至于做不做,要看他自己了。”
虽然这个女人在感情方面有够气人,但跟她说话就是省事,他要说什么做什么,不用说她都能料想得到。
两人正说着话,管事在外面敲了敲门,“王爷,王妃,晚膳好了。”
谢诩凰搁下手中的书卷,起身道,“传吧。”
管事带着宁嬷嬷一行人进屋,将饭菜一一摆上了桌。
“给晏西送一份去,刑部大牢的饭她怕也是不肯吃的,她什么都委屈得,就吃饭受不得委屈。”谢诩凰叮嘱道。
“是,奴才这就下去准备。”管事说罢,连忙退了下去。
燕北羽待到宁嬷嬷等人都退下了,方才出声问道,“上阳郡主陷害晏西,是冲着你来的,你可想到她是何目的了?”
他也实在想不通,那个人为何要这样陷害晏西,就为了针对她。
“谁知道呢,明天见了面不就清楚了。”谢诩凰浅笑,端起碗筷用膳,胃口丝毫没有受影响。
燕北羽望了望她,见她还是不愿多说,便也不再问了。
原以为她急着救人会一早进宫去,哪知还一如继往地睡了懒觉,直到了午膳也没提进宫的事,直到午后宫里来人传了话,上阳郡主请她入宫问话,她这才慢悠悠地出府上了马车进宫去。
他不放心,给了自己的腰牌,让冥河跟着一起进宫去了。
霍宛莛尚还住在十公主的寝宫,谢诩凰一进门便被十公主狠狠剜了一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的侍卫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别想就这么算了。”
“行凶,她若真要行凶,怕是郡主已经没命躺在这里了。”谢诩凰淡笑,眼中却是清冷一片。
“我和太子哥哥亲眼看到她刺杀宛莛姐姐,容不得她抵赖。”十公主义愤不已。
“茜儿,我伤口有些疼,你去帮我叫太医过来。”霍宛莛温声道。
十公主抿了抿唇,道,“那你等一会儿,有事叫外面的人,要是她敢乱来,侍卫就在外面。”
“嗯。”霍宛莛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谢诩凰自己拖了椅子坐下,目光寒凉地望着躺在榻上的人,“叫我进宫做什么?”
“晏西还被关在刑部大牢,你不想救她?”霍宛莛道。
原以为她昨天得到消息就会进宫来见她,结果挨到今天了,王府也没有动静,她还真是沉得住气。
“想啊,所以你叫我,我就来了。”谢诩凰淡然一笑道。
霍宛莛定定地望着她,说道,“你给我拿到解药,我放了晏西。”
“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谢诩凰笑意沉而冷,让人不寒而栗。
“我想,现在我有。”霍宛莛道。
她知道晏九不会给她解药,而她要用眼前这个人换解药,也是不可能的,唯一好下手的只有晏西。
她是晏九的妹妹,又是这个人的亲信,他们不会置她于不顾。
除非这个人去向晏九要解药,否则那个人谁要也不会拿出来的,她也唯有出此下策了。
“莫说晏西没有真刺杀你,就算有,皇帝会因为你处置了她得罪我,得罪北齐吗?”谢诩凰冷笑道。
晏西不仅是她的护卫,也是北齐王信任的武将,若是在燕京出了变故,可不是小事。
“可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或者将她遣送回国,她不在了,你大约会很不方便吧。”霍宛莛道。
“这是在威胁我?”谢诩凰笑问道。
“如果你认为是的话。”霍宛莛态度坚定地道。
“可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威胁,你以为现在定下了你和太子的婚事,一切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怕你还没那个命等到大婚那一天就丢了小命,长孙晟当年护不住我,如今也一样护不住你,你现在跟我翻脸,对你没好处。”谢诩凰耐着性子说道。
“如果有机会当人上人,我为何还要去做卑贱如泥的平凡人。”霍宛莛道。
谢诩凰冷嘲一笑,道,“你学我学得再像,你终究不是我,等到被揭穿的那一天,你可还有容身之地?”
“谁会揭穿我,你吗?”霍宛莛冷笑着望着她,道,“那样对你也没好处。”
她的身份被揭穿,她也会身陷险境,否则她也不会大费周章教出她来。
谢诩凰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到榻边,微微倾身笑着说道,“你不会以为,我会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到你的身上吧?”
“你什么意思?”霍宛莛看着眼前目光沉冷的人,一时有些惧怕。
她怕她这样的冷漠从容,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从你到我眼前的第一天起,那么久的相处,我会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会做下今天这样的事,我一点都不意外,我知道早晚都要发生的。”谢诩凰说着,伸手给她掖了掖盖在身上的毯子,可出口的话却让榻上的人一个寒颤,“如果你乖乖按着我们说好的计划行事,你会活着离开,也会得到我们向你承诺的一切。”
霍宛莛望着眼前的人,只是那样一双静若明渊的眼睛看着她,都让她的呼吸似是被压迫着。
“如果你生出异心,我也自有我处理的办法。”她转身,踱步到椅子边坐下,道,“这宫里这么多人想上阳郡主死,如今你就是上阳郡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以为没有我,你能在这宫里活几天?”
她以为,没有她们,她能在这宫里活几天。
“你到底想干什么?”霍宛莛脸色有些煞白地问道。
“上阳郡主当年受了那么重的伤,最近又频频重伤,相信突然暴毙,也不会有人不信,你知道的,晏九有的是办法让人死得谁也查不出来。”谢诩凰冷言道。
棋子不听话,要么让她回到正确的位置,要么就直接弃了。
“所以,你要杀了我吗?”霍宛莛道
“如果有必要的话。”谢诩凰笑着说道。
霍宛莛却突地笑了,隔着数步望着她道,“可是我死了,你的秘密也休想守得住,我已经写了信放在一个人那里,一旦我有任何意外,那封信就会送到南宫丞相和皇帝手里,所以……解药,你自己看着办。”
谢诩凰闻言微微一震,而后低头失笑,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道,“你说的,可是这件东西?”
“你从哪里得来的?”霍宛莛惊得从榻上跳了下来,伸手便要去夺。
谢诩凰负手放到了身后,笑着道,“你以为,我迟迟不进宫来等的是什么。”
“不,你不可能拿到的,他不可能给你。”霍宛莛摇头,不相信自己这么快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为什么不可能?”谢诩凰笑着坐到椅子上,语气平静而冷淡,“你将这信放在应承祖应大人那里吧,可你也太大意了,他就算现在投奔了南宫家,但到底以前还是北齐的臣子,北齐一直在派人暗杀他,他拿这封信跟我做了交换,这封信对你重要,对他可没有那么重要,怪只怪你找错了托付的人。”
“你们……你们太可怕了。”霍宛莛赤脚站在榻边,身形摇摇欲坠。
谢诩凰将信收回到袖中,望着跌坐在榻上的人,道,“现在,你已经没有筹码跟我谈条件了,要么乖乖做你的上阳郡主,继续按我们说的做,要么……你就真的成为上阳郡主的替死鬼,路要怎么走,全看你自己怎么选。”
原本,一开始谢承颢就是要她拿这个人做替死鬼的,在最恰当的时机杀了她,在大燕掀起轩然大波。
只是,她不忍再造太多杀孽,提议改变了计划,留她一条命让她回去,可是她若再这般不按计划行事,她也留不得她了。
“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霍宛莛道。
“不,我给你了,在你换这张脸之前,我已经告诫过你了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你自己答应下来的,现在想要反悔,可没有那么容易。”谢诩凰道。
“谢诩凰,算你狠。”霍宛莛满心不甘地道。
她想,如果今天坐在她面前的不是这个人,还是北齐王和晏九,她现在已经没命了。
她挑了最心软的一个下手,可还是失败了。
谢诩凰听着外面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起身道,“现在,郡主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我知道。”
话音刚落,长孙晟已经推门进来,“宛莛。”
“既然没有别的事了,本宫就告辞了。”谢诩凰举步,与进来的人擦肩而过。
他叫的宛莛不是她,她精心呵护的宛莛也不是她,她早就不是霍宛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