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昂看着这乱糟糟的情况,一时无从下手,不是,是不知道该问谁。
徐婕和裴成抑他是不敢问的,裴玖更别说了,佣人们又都不知情,好不容易有一个他敢说话的夏天吧,现在偏偏在施楚筠的屋里不出来,那可是施楚筠的房间啊,说不定裴成抑还在里面呢,他现在可不敢往枪口上撞。
可怜他在门口扒着“噗滋噗滋”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夏天朝他看一眼,还收到了裴成抑一个冷眼。
唉,可怜。
“封阿姨。”徐子昂在走廊口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封媛。
“子昂?你来这儿串亲戚啊?”封媛问,她知道徐子昂是徐婕的侄子,也在裴家经常看见徐子昂。
“啊。”徐子昂挠了挠头,是串亲戚的,就是现在不也是出不去嘛。“对了,我嫂子——生病了?”
封媛想了想,说“嗯,算是吧。心病。”更确切的说是心病。
“啊?”这是出乎徐子昂的意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样冷傲的施楚筠竟然会有心病。在他眼里施楚筠是清冷的,孤傲的,遗世而独立的。
“严,严不严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问对不对,但是要是问题很大话,那他的女主角——
呸呸呸——
都什么时候了,他脑子在想些什么。
于是,徐子昂立即制止了那个想法。
“——得靠她自己。”封媛也不免惋惜。
“诶,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的嫂子?”封媛还是好奇,徐婕竟然金屋藏娇。
“这个,我也不知道。”徐子昂觉得也挺突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多了个嫂子。
“算了。”还是得问徐婕。
得问问徐婕知不知道施楚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心病一般都是因为某一件放不下的事而引起的,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就是要找到患有心病的起因。
现在倒是没有人来管她了,封媛干脆坐到了客厅思考施楚筠的脉象,除了有佣人来给她添茶,还真的没有人来理她。
想她堂堂中医世家名满全州的中医圣手,哪一次不是被人拥着捧着啊,也就她徐婕敢这样冷落她了。
“房间给你收拾好了,安心住着吧。”徐婕从楼上下来,边走边说。
“还真不把我当外人啊。”
“那是当然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本来是打趣的话,不过从此时徐婕的嘴里说出来倒是满满的伤感。
而且,必须得留封媛在裴家,至少得等到施楚筠醒来。
“好。”封媛拉着长音说:“你不赶我走,我就不走了。”封媛自然知道徐婕的深意。
徐婕坐到了封媛旁边的沙发上,往日的谈笑风生变成了此刻的沉默不语。
“你总得跟我说说吧。”封媛打破了她们之间的沉默。
“唉。”徐婕叹气,说:“说来话长。”
“不能不说。”封媛语气强硬起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关乎人小姑娘性命的。
“是我把楚筠叫过来的。”徐婕想着,感慨一声:“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我瞧着她是个有故事的小姑娘。”封媛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嗯。”徐婕自然也看的出来,第一眼就觉得施楚筠很需要保护,需要关爱,她也忍不住想要去保护。
徐婕把这快一年里的事情详详略略地给封媛说了一遍。
“应该是之前的事。”封媛到不觉得这些事会导致施楚筠郁结于心。“她小时候受过什么打击?”应该是心里有阴影,一直没有克服,现在又被什么激起。
徐婕沉默,施楚筠小时候的事徐婕又怎么会知道。
“唉。”封媛也不禁感叹一声,提醒道:“要是问,也得注意点儿。”外表越是坚强的人,其实内心越是脆弱。有可能不经意的一句话就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嗯。”徐婕当然知道这些,她怎么忍心伤害她的楚筠呢。
众人都在煎熬这一夜,施楚筠又何尝不是呢,从那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现在的施楚筠已经陷入了梦魇之中,经历着一重又一重的磨难,说到底都是她自己加给自己的,是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地狱有十八层,她在自己的地狱里受着鞭笞,火炙,冰锥,刀割,炮烙,即使遍体鳞伤,仍不及心间十中之一痛苦。
第二天下午,已经一天一夜了。
“滴水不进?”封媛问。
徐婕生气地把杯子扔到桌子上,不是生施楚筠的气,只是生闷气。
封媛站在床尾看着,又去试探施楚筠的脉搏。
“要不——”封媛欲言又止,同为医生,徐婕应该知道她要说什么。要是正常方式送不进去水,那就只能用其他方法了,比如,有一种可伸进喉咙的漏斗。
徐婕明白封媛的意思,整理好情绪准备去拿。
夏天以为施楚筠出了大事,连水都喝不进去了,又看见徐婕和封媛欲言又止的样子,真的以为施楚筠醒不过来了。
徐婕刚起身,就听到夏天撕心裂肺的哭声,回头一看,只见夏天跪坐在施楚筠身边,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边哭边喊“楚筠阿姨”,求着施楚筠不要走。
此时梦魇中的施楚筠伤痕累累地抱臂前行,眼前是阿鼻地狱,骸骨,鬼火,可是她仍旧面不改色地走着,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
那声音唤她楚筠,是那样的熟悉。
施楚筠顿时红了眼眶,四处寻找声音的来处,可是她找不到,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要将她包围,将她吞噬。
明明是那么温柔,那么熟悉的声音,可是施楚筠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心痛如割。
她还是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儿。
于是,蹲下紧紧地抱着自己,头埋在胳膊里。
梦魇外的施楚筠翻身侧着,把自己蜷缩起来,紧锁眉头,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徐婕见施楚筠动了,但又觉得这反应不对劲,慌忙奔了过去,想要唤醒她。
裴成抑正打算跟裴玖商量关于施楚筠口中的季爷爷的事,一听到夏天的哭声立马飞奔回了施楚筠的房间。
中西医全在,此时却都手足无措。
裴成抑见此,缓步上前,他宁愿自己承受了这份痛苦。
梦魇中的施楚筠觉得那个声音好像变了,但还是很熟悉,喊得是“楚筠阿姨”,是夏天。
施楚筠听到了,是夏天在哭喊她。
蜷缩起来的施楚筠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夏天的眼泪滴落到了施楚筠缠着纱布的右手的指尖上,手指动了动,碰到了夏天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