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和嬷嬷一路找着,可一直找到了万芸的院子都没见许锦城,众人这下可慌了。
逼不得已,众人又不敢惊动府里的人,只得着急忙慌地分散了继续往回找。
这一找就找到了假山这边,小丫环眼尖,远远的就看见了池塘里扑腾起的水花。
按理说,这种天气根本就不可能有鸟或者是鱼在池塘里扑腾,这水花实在诡异的很。
小丫头只得拉了拉嬷嬷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问:“嬷嬷,你快看那边,那是什么东西?”
嬷嬷总归是年长几岁,对于后宅内院里的阴私手段也自然是有所了解的,一看这情况,心里就直觉得不好,她连忙拉着小丫头跑了过去。
等离得近了些,这才看见池塘里扑腾的赫然就是甩开他们的小少爷许锦城。
这还得了!
一边的小丫头顿时大叫起来:“快来人啊!救命!小少爷落水了!”
万芸一直躲在暗处,并没有走远,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谁成想半路杀出这么两个人,她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眼见着听到小丫鬟惊呼声,院子里顿时惊动起来,万芸无奈,只得从暗处跑了出来。
她装作很焦急的样子,大呼:“城儿!城儿!救命!”
万芸眼角发红,目眦欲裂,很是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样,叫众人都来不及惊异她为什么会从这边出来。
她还在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我的城儿,你别怕,娘来救你!”
说着眼睛正好看到众人围过来,她心一横,闭着眼睛就跳了下去。
一跳进水里,万芸就无比后悔,这水实在太冷了,冻得她身子都木了,冬天穿的厚重,湿了水的衣服重的像在身上挂了一块巨石,她根本使不上力。
索性,不一会儿,会水的婆子就来了,一片慌乱之中,好歹是将万芸和许锦城拉了起来。
这一闹自然也惊动了刚回府的许成安,许成安过来的时候,万芸和许锦城已经被抬进了暖阁。
大夫也很快被请了来,许锦城本就早已经到达了极限,几乎承受不住了,在知道自己现在大约是已经安全了,他心神一松就彻底昏了过去。
在这之后的事情,他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他昏迷了整整三天未曾醒转!
这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万芸就在他的床边,脸色苍白,眼神却阴翳。
许锦城看着万芸的眼神,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做出反应,他只是木木的看着床边坐着的万芸,和站在一边的许成安。
反而是万芸见他不说话,主动问他:“城儿,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跟母亲说。”
那一刻,许锦城是想说的,他想愤怒的质问,问问万芸那个神秘的男人是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问问她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不然她怎么狠得下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
许锦城也想要干脆利落的将所有的一切告诉父亲,告诉他,万芸背叛了他。
告诉他,自己差点儿就死了!
可是,话到了嘴边,许锦城终是什么都没说。
怎么说呢?他虽然还不懂万芸和许成安之间的纠葛,可是他看得出父亲许成安有多在乎万芸。
不然你看,明明他这个儿子还虚弱的躺在床上,可是许成安这个做父亲的,自从许锦城醒过来就看到他一双眼睛全都盯在万芸的身上,连半分不曾分给他。
他和许成安说什么呢?
他只能满脸茫然的问:“我是怎么了?母亲,您为什么在这儿?还有父亲,您为什么也在?”
万芸满是狐疑的看着许锦城的眼睛,想要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可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劲的地方。
万芸:“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我该记得什么吗?”许锦城仔细回想了一下。
“我只知道我好像是给娘亲送东西去了,娘亲身边的嬷嬷说身子不爽,我想着前些日子祖母送了我一罐零食很不错,就打算给母亲送去,好教母亲舒服些。”
可是,许锦城装作头疼的样子:“后面的我不记得了,母亲,难道我是怎么了吗?”
万芸看他不像说假话,不由得松了口气,神情也放松下来,又开始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许成安又一阵心疼。
“不记得就算了,我儿命苦,遭了这无妄之灾,若教我知道是谁想要还我儿,我定饶不了她!”哭着,万芸还隐晦的瞪了许成安一眼。
而今天,他总算知道了,那天他被救上岸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许锦城和万芸是分开送到暖阁的。
而许成安一回府就直接去了万芸那边。
万芸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心里将之前的男人骂个半死。
见许成安进来,她面上还要装作后怕的样子,楚楚可怜的依在许成安怀里,气若游丝的问:“城儿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没人注意到她微垂的眼眸里满是阴冷。
许锦城好不好?这许成安一时半会还真的不知道。
他一听见万芸落水了就马上过来了,至于自己的儿子许锦城他还没来得及去看。
但许成安怕万芸忧心,还是安慰道:“没事,他是男孩子,皮糙肉厚的,倒是你有没有怎么样?你肚子里的孩子……”
万芸眼神闪了闪,再抬眼时已经换上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假惺惺的抹了抹眼角,抽噎着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是有什么,我真是恨不能……恨不能随他去了才好,唯一舍不得的就是成安你了!”
这一番话自然是哄得许成安心花怒放。
只想着,看吧,他的女人果然时刻将他放在心上的。
一时之间许成安既是吩咐找太医,又是让人开私库,去取补药,搞得好大的阵仗,倒把相对更严重的许锦城丢在了一边。
最后,还是王若安看不过去,让人请了许五前来,又让那时还小的文瑶送来了王若安陪嫁来的人参,许锦城这才总算救回了一条命。
这些事之前的许锦城是从来不知道的,可在今天,他通通都知道了。
是的,没错,依着万芸的说法,她的确因为这次落水小产了,也是真的伤了身子,但也不至于就不能怀孕了。
因为许锦城记得,在这之后,万芸还有过一次身孕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生下来,到底是怎么没的。
这次的事之后,许锦城一直装作失忆,不记得这件事,等满了十岁生辰,就和许成安提出了住到外院,专心学业。
在此之前,虽然对于万芸,在外人看来许锦城做到了乖顺儿子该做的一切,但真正的内心深处,许锦城对万芸也是又怨又怕的。
如今讲这些通通都说了出来,许锦城总算如释重负了。
不过明白了始终,这些其实也很好理解了。
万芸整个人都呆滞了,她从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她不是不明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所以不管做过什么,她都会将一切抹的干干净净,所有证据都已经没有了的。
包括那个可恶的男人,通通都已经烂在不知道哪个阴沟缝里了。
可是,许锦城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万芸已经有些失控了,她歇斯底里的朝着许锦城吼:“这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许文君一脸复杂:“母亲,你……”
许成安:“……”
许锦城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在看向万芸,已经可以面不改色了:“为什么不可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如今只想问你一句,我到底……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这是许锦城现在唯一想知道的事了。
他已经很肯定他不是许成安和万芸的孩子了,那他到底是谁?
而一边的许成安猛然转头,吃惊的看了眼许锦城,见他丝毫没有说谎的意思,他才又机械般的转过脑袋看向万芸。
“我不知道。”
许锦城皱眉:“不知道?怎么会……”
万芸冷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不过是我随便捡来的罢了!”
许成安怒不可遏:“那我儿子呢?去哪儿了?”
万芸听见许成安的话,抬头看了过来,等看见他眼里的冷然和杀意时,她不禁撇了撇嘴。
不过瞬间她又有些激动起来,她血红着双眼,满是恨意的看向许成安,唇边勾起,显得嗜血而残忍。
她道:“你儿子?你哪儿来的儿子?哈哈哈……许成安,许成安,你想要儿子也得问你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
许成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真是疯了!疯了!”
“我疯了?是!我疯了!”万芸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疯狂起来。
“许成安,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你这完全是咎由自取,你怪谁?”
许成安气怒攻心,险些站立不住,许文君连忙一把扶住,将他搀到椅子上坐下。
她轻轻抬手一边帮许成安顺背,一边拧着眉道:“母亲,你别说了。”
万芸已经豁开了,索性也不管了,一个劲凭着自己舒坦:“为什么不说,我就要说,偏要说!”
“许成安,你我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便是我认定了一生追随的人,你也说过会与我白头偕老的!”
许成安反问:“你现在难道不是许夫人?我可有薄待过你半分?”
“哼!许夫人?呵呵……你以为我稀罕?你是不曾薄待我,可你对不起我!”
万芸说着说着,恨得双目血红:“你说过会娶我,让我等着你,我是信你的,所以我和你在一处,将自己交给了你,可我等到的是什么?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你终是负了我,娶了别的女人,而我,沦落到被父亲随意许了人家,我不甘心,所以我跑了!”
“我想跑去找你,可我孤身一人,人海茫茫,你以为是那么好找的吗?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被柳林那个畜生盯上!”
回想起被柳林折磨的那些日子,万芸现在还忍不住瑟瑟发抖。
可是,她现在不怕了!
她再也不用怕了!
柳林早就烂在不知道哪个荒烟蔓草的野地里,腐蚀的渣都不剩了!
万芸突然嗤嗤的笑了起来,她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让许文君都有些害怕。
许锦城看万芸这样,心里不免有些五味杂陈,虽说万芸曾经想要杀他,但最终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留了他一条命。
而且,别管什么原因,万芸也算养过他几年,许锦城看见她这样,一股莫名的烦躁油然而生。
他抿了抿唇,最后再抬眼看了眼正厅里的众人,然后,转身,半点也不留恋的抬步离开。
许文君看见了想要叫住他,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叫他,他此时的身份也实在太过尴尬了些。
这一犹豫,许锦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边。
这一边,或许是闹得太过大声,不知怎么的竟是把在偏厅修养的许老夫人给惊动了。
“来人,把她带下去!”
许老夫人脸色阴沉,面上仍然不见多少血色,一双眼睛也不再如同以往一般锋锐。
看得出来她身体很是孱弱,身边两个嬷嬷搀着她,许老夫人才勉强能多走几步。
这次,大厅中没有任何人反对许老夫人的做法,后面的几个婆子得了命令,随即走到万芸身边,钳制住万芸的双手,就要将她带走。
婆子们平日里都是做惯了粗活的,下手自然是没轻没重的,这一动手,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万芸立马就不舒服的皱了皱眉。
许文君在一边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她眼里含着泪,可怜兮兮的看向许老夫人,小心的请求着:“祖母,母亲她……”
许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声音冷冷的,却有几分不怒自威:“这事不该你管,你的事还没完,等一会儿我再说你!”
许文君一听,登时不敢再乱说话了,她乖乖闭了嘴,身子不禁往许成安后面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