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邢智楽握紧了拳头。她告诉闻虞楚,自己刚来这里时遇到了马芯瑞,她特别想上去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对宁泉。
但是她没有勇气,因为她还有自己的未来,还要完成公司为她布置的任务。
曾经他们说过,要一起参加世界大赛,站在更广阔的舞台上。现在宁泉已经没有机会了,邢智楽如果再失去站在舞台上的机会,那真的将是他们两个人生最大的遗憾与失败了。
所以,邢智楽把这件事藏进了心里。刚开始的时候,她故意准备一些带有攻击性动作的舞蹈,像是在对马芯瑞挑衅,但是马芯瑞却完完全全把她忽略了。
“你有没有马芯瑞对宁泉实行冷暴力和语言暴力的证据?如果我们能把证据拿出来,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可以把马芯瑞彻底扳倒。“
邢智楽告诉闻虞楚,在宁泉自杀之后,他的手机留下来了。邢智楽拿着他的手机,看到了里面的聊天记录,全部都是宁泉在求饶,乞求马芯瑞能放过自己。
“已经过去快两年了,我一直把这个手机保存着,想着如果有机会,就把这件事情曝光,让所有人知道,宁泉不是输了全国大赛后无法履行对公司的承诺、逃避责任自杀的,他是被魔鬼活活折磨死的。
“小闻姐姐,如果你要和马芯瑞对抗到底,能不能带上我。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宁泉的死对我来说,就是一根刺,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刺进了心脏里,随着我的成长,这根刺扎得越来越深。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根刺拔出来,哪怕会流很多血,我也不会觉得疼。”
坐在床上的闻虞楚,在无意间和邢智楽目光相接。现在,她终于知道邢智楽虽然年纪小但眼神坚毅的原因了。这个孩子,想要让自己远去的挚友的灵魂,能够一尘不染地升入天堂。
“我们公司的负责人现在已经要和马芯瑞的公司谈判了,如果他们还要继续袒护马芯瑞的话,下一步就是对簿公堂。按照现在的发展,上法庭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如果我们能多方同时起诉马芯瑞,说不定会增加我们的胜算。”
“真的吗?”邢智楽的眼睛猛地明亮了起来,“之前宁泉的父母起诉过马芯瑞,但当时因为证据不足,所以败诉了。后来,马芯瑞的家人说,要求私下里和解,赔偿宁泉家人一些损失费。宁泉的父母不接受,而马芯瑞后来也改口,死活不承认自己和宁泉有交集。”
“当时败诉,不一定是因为证据不足,或许是对方的律师实力太过强大。而这次,如果能多方同时起诉,分散他们的精力,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看着眼前的闻虞楚,邢智楽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在之前,她一直以为闻虞楚是那种傻白甜、没有什么想法的人,看上去很好欺负。但是,经过这样一番交流,她又开始觉得,闻虞楚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
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只是一味地妥协,只能当待宰的羔羊。善良需要有限度,遇到不平的事,不能退让。
否则,就会像宁泉一样,堕入深渊当中,再也没办法爬上来。
1月2号,是元旦假的最后一天,也是“跨年联考”成绩发布的日子。看到成绩,653,宋祯觉得心情很平静。他终于超过了何嫄创下的最高纪录,虽然只是超过了1分。此刻的他,不想庆祝,只希望能平静地度过这一天。
于是,在查询完成绩之后,他合上电脑,准备前去竹岭山公墓。
今天下着小雨,就和清明节那天一样。只不过,清明那天的小雨,是为春末夏初带来温暖与湿润,而现在的雨,是缓解冬天的干燥,却更增加了一分寒冷。
他在市区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里面有满天星,雏菊,还有黄色的百合,这是他认为最适合何嫄的搭配。
城市还沉浸在新年到来的喜悦当中,很少有人在今天去扫墓。原本就清净肃穆的竹岭山,变得更加安宁静谧。
站在何嫄的墓前,宋祯想了很多话,但是当他看到何嫄墓碑上的铭文之后,他便又说不出什么话了。
这么久了,他还是无法接受何嫄已经离去的事实。好像何嫄只是请了长假,只是没有回来而已。
可这终究还是自我欺骗,面前的墓碑是真实的,何嫄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在何嫄还在世之时,她总是低着头,穿着校服,梳着马尾,用着素色的书包和文具,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用什么装饰自己。
那时候的何嫄,似乎觉得这一切美丽、绚烂的事物都与自己无关,她只适合埋没在尘埃里,永远不被人发现。
可是,尽管如此,她的信仰还是让她闪光。何嫄即便是被自卑环绕,她还是优秀的孩子,考第一名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似乎总是轻而易举。
但她也从未有过一刻放弃过努力。
是这个城市,这个学校,这个班级,还有这个班级里的各种各样的人辜负了他。她原本属于更高更远的天空,却被束缚在地底。
曾经,宋祯想过无数次,自己当时如果能早点发现何嫄的异常,是不是就能把她挽留下来了呢?
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
现在,宋祯打破了何嫄的成绩记录,他终于可以打破何嫄灵魂的枷锁,让她再一次放飞。
不过,她的灵魂终将还会在这所学校的上空盘旋,因为哪个间接把她折磨至死的罪魁祸首,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一定要坚持,再坚持一下,就像你之前一直做的那样,”宋祯对着眼前的墓碑说道,“不远的将来,我绝对会让那个魔鬼关进监狱,戴上手铐,让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赎罪。”
话音落,宋祯把花束放在了墓前。花朵明亮的颜色和这阴沉的天气格格不入,雨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从天空的云层中落下。
就像谁的灵魂,忽然停止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