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陪奴家再去睡一会儿嘛。”
千娇百媚的声音传入颜宁儿的耳中。
她故作镇定,起身拍了拍附着在棉衣上灰烬后看过去。
原是两只穿红戴绿的莺莺燕燕,左右各一边,挂在了她家主人侯明王景初的身上,跟自己没有脚走不动道似的。
左边一只看起来像是一位正常的花楼女子,浓妆艳抹,是刚刚不知廉耻要王爷再回去陪她欢度春宵的那位。
右边一只更为夸张了些,不知从哪儿搞了些透白透白的胭脂水粉,抹了厚厚的几层,唇上是淡淡的粉色,微蹙眉头,捂着自己的胸口,时不时地咳嗽几声,活脱脱一位身患绝症的薄命红颜。
长成这般刻薄的样子,还好意思东施效颦,真以为自己是肺痨成疾的病娇西施?
金阳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朝二皇子,年纪轻轻就被皇帝赐了王爷侯爵的侯明王楼景初放荡成性,夜夜在风月场所流连忘返,醉生梦死,出手阔绰,身边飞扑上来的女子不计其数,即便不能入府做妾,养在外头做个外室,从此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她唾弃地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向王爷微蹲行礼后,转身向小厨房走过去,将王爷和身上的两只莺莺燕燕凉在了后头。
“站住!你个贱蹄子。”周公公屁颠屁颠儿跟在王爷身后,掐着尖细的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嗓门吼住了颜宁儿匆匆前行的小碎步。
她回头,扬起看似讨好,实则皮笑肉不笑的嘴角,温柔道:“王爷,奴婢今日脏活繁重,还有一大堆衣衫待洗,就先告退了。”
似有轻蔑,似有嘲讽。
“噗通”一声,打破了瞬间的寂静。
周公公上前往她的膝弯出狠踹一脚,膝头一弯,逼得她直接跪着摔了下去。
景初将身上的那两只莺莺燕燕扒拉下来,踱步走到颜宁儿的身前,轻慢道:“王妃,你将本王的府中闹得天翻地覆,就想这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王妃?
她记起来了。
她适才又忘记了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
她可是六个月前,景初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堂堂正正的候明王妃,王府嫡妻。
皇帝金口玉言指的婚,可眼前的这位混账王爷在成婚那晚,发了一通无名大火后,毫无人性地将她贬去了后院浣衣。
颜宁儿干笑几声,冷道:“放火?我恨不得烧了你整个王府。”
每个字都抿着双唇,从齿缝中迸发而出,小鹿般清澈透底的明眸中所散发出的凶狠目光直逼景初。
凶狠?
谈不上.......
怒目睁圆地很是可爱。
至少王爷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贱人,不过一个相府的庶女,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周公公舔狗般看着景初难以捉摸的脸色,在一旁附和道。
他褶皱横生的老脸上,是大写的“谄媚”二字,这幅嘴脸,叫人八辈子都恶心不过来。
“啪”的一声,颜宁儿的脸上也如同安嬷嬷一般,殷红的掌印四散开来,小脸红肿凸起,火辣辣的灼烧感席卷而来,鼻息之间,是嘴角处散发上来的血腥味。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今日是个什么好日子,连番地论证着流传至今的上古名言。
瞬时,她疼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地上躺着,看起来是委屈十足的模样,实则不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她确是疼的,眼泪才不受控制地留了出来,咬着下唇,依旧是倔强不屈的态度。
周公公是从宫里过来王府的老人,一辈子摸爬滚打,什么贱奴没有见识过,自是练就了一番折磨人的好本事。
他嘿嘿笑着看向一言不发的景初,半晌的功夫,却未得任何回应。
王爷仍然是一副百毒不侵的冷冰冰的面瘫表情。
凭他在宫中伺候多年嫔妃们的经验,他随即有了灵敏的判断。
这是嫌罚得不够重呐,他暗自寻思道。
正当他重新抡起手臂是,只听景初斥责道:“混账的东西。”
混账的东西?
谁混账?
颜宁儿还是周公公?
他们两位看向对方,面面相觑,不知景初所云。
周公公的手臂高举空中,亦不知该落或是不该落。
随后,只听咕咚咕咚的几声,似是在冰球滚在冰面上的声音,寻着声音看去,周公公蜷缩着滚圆矮胖的身体,滚出了几丈开外。
“混账的东西,本王的女人也是你这种腌臜泼才可以碰的?”原是景初一脚将周公公踹了出去,斜眼看着他骂道。
周公公像极了一只王八,四脚朝地,在冰面上瘫了一个大字。
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口中猛吐出一口鲜血,未等开口说上话,居然,气绝身亡。
关于她的这位王爷夫君,除了风流成性外,街市上还流传着一个说法:暴戾成性,残酷无良。
她今日是真真开了眼界,就在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中全都见识了。
看来老百姓桌上茶余饭后的传闻也不见得回回都是假的。
不远处,府内的家丁吭哧吭哧地抬着被烧死的安嬷嬷与被踢死的周公公的尸体往后院偏门走去,另外一拨家丁一桶接着一桶地浇水灭火,一早上,整个王府乌烟瘴气,阴霾笼罩。
“大清早死了两个,惹了一身的晦气。”景初将两只衣袖交错拍打,掸去上头的灰尘,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兀自往前院走去。
见颜宁儿怔怔地跪在原地,深情呆滞,他回头凌厉地瞪上一眼,吼道:“不跟上来,打算一直这么跪着啊。”
此时,廊上,只剩了两只嘟着小嘴卖乖的莺莺燕燕,垂足跺脚,娇嗔道:“王爷,王爷,奴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