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这几位冤大头,楼景初今夜很识相地回了自己的潇雨轩,颜宁儿懒得同他多说几句废话。
今日过后,她还有六日的时间,没有必要浪费在一些不值得的人或事上。
背上的伤痛舒缓了不少,她觉得大概是自己快要死了,所以痛觉也跟着减弱了不少。
月色倒映入窗棂,她享受着一点一滴流逝的静谧月夜,习惯性地去寻找挂在脖子中的血玉,却只摸到了空荡荡的洁白脖颈。
血玉?
她忽然想起,血玉还在楼景初这家伙处,还未寻回。
她可以死,可血玉,这块代表大宁图腾的镇国之魂也决不能落入仇人的手中。
反正要死,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等死,倒不如可劲儿闹腾一番,壮烈赴死。
今夜的计划,便是夺回血玉。
颜宁儿胡乱编了个理由,遣散开云山阁的所有丫鬟内侍们。关上屋门,又紧紧插上了门梢,翻箱倒柜地总算找出了压在箱底的夜行衣。
这套夜行衣,是四年前她从宫中逃出之时,以防万一用仅有不多的盘缠买的,今日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也不枉她当初喝了几顿白粥,省吃俭用了。
她蹑手蹑脚地撬开楼景初书房的窗户,矫健一跃,轻盈跳入。在书架上翻箱倒柜地折腾,每本书卷都打开来里里外外探索了个遍,却不见血玉的踪影。
彷徨之际,后背不小心压到了挂于墙上的一副山水墨宝,突然一脚踏空,“啊”地一声惊恐叫唤,整个人失重,直直地下坠,掉入一间深不见底的地下室内。
幸好,这件地下室内的地板是绵软绵软的驼毛柔毯,除了起了一脑袋的乌青淤血外,小胳膊小腿都还算健在,活动自如。
蓦然,回头看到桌上未合盖的朱红锦盒,里头放的,正是那日景初夺走的血玉。
真是天助我也,颜宁儿得意忘形,一个雀跃,麻利地爬起来,飞快地取上血玉藏到腰间的袋中,两手紧紧地捂着这个袋子,生怕再丢了。
“啊!”猛得转身,撞到一块坚硬的木板他,瞬间头顶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金星,围绕着她不停地飞速转圈,一阵眩晕。
这块木板好似有温热的心跳,胸口随着沉重的呼吸声,一高一低,规律地起伏着。
不用抬头去看,便知道这是个男人!
是……
“放回去!”景初双眸微垂,定定地望着她,怒声呵斥,不容违抗。
“要杀要剐随你,我就是不放。”
“放回去!”他又重复了一边,低沉决断。
“不放。”颜宁儿死守血玉,与他抵抗僵持。
这块血玉是大宁的命脉,是她颜宁儿的命。
“你是打算玉毁人亡吗?顺便拉上整个侯明王府十余口人陪你这位尊贵无比的长公主过奈何?”
“不用你提醒,七日,不对,现在算起来我也只余六日的时间,六日后,我就带着这块玉下到阴曹地府,不会连累你们王府一草一木。”
“冥顽不灵,实在难以沟通!”楼景初见沟通无果,情急之下,两手分别圈住她骨瘦如柴的手腕,使劲掰开她捂在袋口上的双手,力道之大,将她两只纤细白嫩的手腕勒出鲜红的五指掌印,而后指尖轻轻一勾,身前的系带松散垂落开来,束腰带轻而易举地落到了景初的手中,他从腰带的口袋中找出血玉,即刻放回盒中锁上。
一连串的动作,流畅利落。
因没了腰带,外裙啪嗒一下掉落地上,光秃秃的,单单剩下个里头白纱衬裙,和单薄宽大的衬裤,这几件衣衫,薄如蝉翼,裹着和没裹无两样,冷飕飕的风一阵一阵往里灌着。
说他风流,他真是来者不拒啊!
几个时辰前颜宁儿刚替他收拾完风流韵事的烂摊子,现今,就为了与她抢夺一块对他来说无任何意义的血玉,再次扯了她的衣衫?
自那日将她后院杂役堆中捞出来,短短几日功夫,这个王爷就已经扯破了她好几件衣衫。
虽说那些个衣衫倒不用她出钱,扯坏一件,姑姑嬷嬷们立马会笑眼盈盈地再送上三五件的,但扯衣衫这个动作,委实让她觉得受到了十二万分的羞辱,尴尬,难堪。
若这事发生在大宁,她定当将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对,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之后在三伏天的烈日下将你暴尸三日。”恍惚中,她不自觉地将适才脑中所想脱口而出。
楼景初听闻,刚迈上回到书房的楼梯又迈了回来,才发现腰带还在他手中,颜宁儿努着小嘴,站在原地,憋着一张尴尬到无处遁形,红扑扑的小脸。
“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暴尸三日?要不要再加个挫骨扬灰?”景初拿着腰带在她眼前得意地晃了几下,明知故问道。
颜宁儿宁折不屈,一声不啃。
“听闻大宁宏德皇帝以仁治政,以德服人,颇受臣民拥戴,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刁蛮跋扈的公主?你许是不知五马分尸是怎么分的吧?”
景初发出一声邪魅空洞的干笑,又慢慢道:“把人的手腕,脚腕,和脖子绑到五个方向的的马上,刑行之人用力抽打五匹烈马朝着东南西北几个方向四散狂奔开去,咯吱一下,头筋,脚筋,手筋活生生被拉断,你要乐意,本王不介意带你去观刑,不流一滴血,受刑的人啊,可是得疼上不少功夫,才会慢慢气绝。公主,你知道南平的五马分尸分的都是犯了什么事的囚犯吗?叛国罪的,他国细作这类的,您说,要是这块血玉落入了有心人的手中,是不是…….?”
他停住了话头,欲说还休,剩下的未尽之语,他希望颜宁儿能懂得他的用心良苦。
绘声绘色的行刑描述,宁儿顿觉毛骨悚然,胃中激起惊涛骇浪,依靠着柜子,呕着涌上来的酸水。
随后,景初将腰带放到她手里,撤回适才戏谑的神态,恢复一如既往的冷冽,严厉道:“闹够了,穿好衣服出来,堂堂王妃,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颜宁儿听言,一脸怨愤。
衣不蔽体?不成体统?
方才是谁让她变成这幅没羞没躁的样子?
好话,坏话,敢情都让他一个人说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