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庭宫中,安了侍弄着花枝,一喜从屋外进来,“娘娘,陛下在御书房晕了过去。”
“晕了?”指尖微滞,安了抬眸瞧着一喜,见她满是认真,脸一下白了,“陛下现在在哪?”
“回娘娘,陛下已经被送回榭庭宫了,娘娘可要去瞧瞧?”
“去,”安了几乎是脱口而出,慌张失措地扔了手中剪子,“快,替本宫梳头。”
一喜神色晦暗,“诺。”
我不过随口一问,可娘娘却慌极了。
铜镜前,一喜帮安了挽着发髻,梳的高高的发髻上又带上了沉重华丽的金冠。一喜随手拿起一直烧蓝簪子,戴在发髻上,浅笑,“娘娘真好看。”
铜镜倒映的人,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眉心一点朱砂艳丽夺目。
一喜莫名其妙道,安了却顾不得理会,见发冠戴好了,就匆忙起身。
一身繁重的宫装逶迤拖地,大红色的裙摆铺在地上,不知卷了多少脏物,
一喜慌忙跟上。
宫廷中,一抹鲜红的身影穿梭。教习姑姑领了一队舞姬路过御花园。
“娘娘——”
慌乱之中,安了撞上了其中一个舞姬。那舞姬急忙跪下,“娘娘恕罪。”
那舞姬声调尖尖的,听得有些刺耳,像唱戏的腔调。一喜上前,说:“冲撞了娘娘,自行下去领罚。”
“不必领罚了,无意之失罢了。”安了开口,有些失神。
那舞姬惊讶抬头,“奴婢谢娘娘宽恕。”
一喜看了那舞姬的脸,身段,以及声音,说不上的熟悉,她扶住安了,“娘娘,走吧。”
安了回过神来,转身离去了。
跪在地上的舞姬脸色苍白。
“起来吧。”为首的教习嬷嬷开口,“在这宫里一个不小心都是要丧命的,今日是你运气好。”
林肆起身,垂首低语,“奴婢谨记。”
“走吧。”
教习嬷嬷领着这群舞姬去了教习宫,林肆跟在队伍后面,紧咬唇瓣,林脂是当真做了卞清方的妃子,当真记不得他了。
这样挺好……
天边一道斜阳,似火般灿烂。
榭庭宫门前,广业拎着医箱出来,见到安了时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臣拜见娘娘。”
“起身,”安了忙说,“陛下身子怎么样了。”
广业说:“陛下只是操劳过度,旧伤复发,现已无大碍。”
安了点点头,又问:“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安了眼里的焦急忧虑被广业瞧了清楚,广业嘴角挂笑,摇摇头,“娘娘平日劝诫陛下过休息,不要过劳过操。”
“好,”安了应了声,绕过广业就进屋。
广业嘴角那抹笑越来越怪异,睫毛低垂着,眼里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臣告退。”
广叶对着那抹消失的身影行礼,扯着嘴角冷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广叶对安了的情感复杂,一方面痛恨他毁了大运的国君,一方面有希望她同卞清方能好好的,不要徒生事端。那日御花园林脂自缢,广叶知道卞清方清楚自己的能耐,知晓自己能救活他,所以他要求去除林脂的记忆,让林脂忘了那些仇恨。
“希望这是对的吧。”广叶哑声喃喃。
屋内与屋外,全然是两番场面。屋外阳光璀璨,屋内昏暗静谧。
一喜守在门外,端着水盆的宫女行礼退下。
安了脚步沉重。
“第三次了,”她低声轻喃,“这是第三次因为你晕倒我出现的你的榻前了。”
纤细的玉指落在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那张脸白得吓人。安了坐在塌上,去将卞清方藏到褥子下。指尖摸到异物,安了蹙眉,想拉他手起来看个究竟。
乍的卞清方醒了,下意识地抽回手。
手里一下空落落的,安了看到卞清方醒了,稍稍松了口气。朝他投去探究的眼神,“广太医说陛下是操劳过度,旧伤复发了。陛下既然知道自己旧伤未好,何——”
“好了,”卞清方打断了安了,报之一笑,“朕已经没事了,真的,你瞧瞧。”
眸子深邃,安了撇嘴,“谁知道陛下是不是装来哄骗我的。”
卞清方掀开褥子起身坐好,认真地说,“并没有哄骗你,”他声音沙哑,又讲起今早选秀事宜,“那些嫔妃可有去叨扰你。”
“没有,”安了摇摇头,“按宫里的规矩大概明早会来给臣妾请安。”
“也是,”卞清方认同的点了点头,突然胸口一阵疼痛,好不容易恢复的唇色又乍得白了,眼里还带着血丝。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强忍着痛楚,“你去外头看看朕的药好了没。”卞清方要支走安了。
“好。”
安了起身,三步一回头观察着卞清方的动静。卞清方脸上始终挂着笑,直到安了出了屋,他脸色乍得变了。
他又吐出一口血,咳个不停,连喘气都成了困难。眸子涣散,面如死灰。额上那一条条的青筋,像是干旱的土地上那一条条狰狞的裂痕,一滴又一滴地冷汗从他额间冒了出来。
一股剧烈的疼痛油然而生,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肺部胸口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着,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全身,一阵又一阵的疼痛犹如钱塘江大潮一般涌来,一波又过一波。
痛的呲牙咧嘴,痛的五官都错了位。
安了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卞清方马上恢复如初了。他笑着,“你先回去吧,朕有些困了,先休息了。”
安了把药给他,眼里满是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好。”
安了走了,那扇通往光明的门也被合上了,卞清方蓦地把药碗砸了。
倚在榻沿,被钻心的痛楚折磨得死去活来。绞痛,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过了好久好久,那阵疼痛才算过去。
“呵呵……”卞清方涩涩地笑着,额上是残存的冷汗,“我都要死了,诓你一次不过分吧。”
他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冒出来,手心也沁出了汗滴,全身都湿透了。不断抖着,连说话都提不起气力。
“我做了好多噩梦,梦里都是你红着眼睛让我去死的画面,”他垂眸,连睫毛也乖巧地低垂着,“今天,我总算意识到自己要活不长了,咯血症,连广叶都寻不到法子医,我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还好,你总算要喜欢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