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渐渐地光亮了起来,这时,曙光如鲜花怒放,如水泼四散。红日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
清晨的微光透进了窗子,黑暗褪去。
一双白玉般的纤手掀开帷幕,走出一个女子来。
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魄。肌肤似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手执一柄嫣红团扇,摇曳生姿,于那宫殿正中就坐。
“娘娘,各宫的嫔妃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让她们进来吧。”安了昨夜睡得并不安宁,此刻眼下还泛着青。
“嫔妾,拜见娘娘。”
三个宫嫔鱼贯而行,一一给安了行礼。
安了抬手示意免礼,接过身侧宫女递来的热茶,微抿一小口,抬手,“免礼。”她放下茶水,又吩咐道,“赐座。”
渐入夏日,连清晨都显得燥热。安了拂着团扇,打了个哈欠,“不知各位昨日可还习惯?”安了噙着得体大方的笑,问道。
安了在外人眼里,是拿了皇后册宝的小小妃嫔,是鸠占鹊巢的杜鹃鸟。先前这些她都不在意,她觉得自己只需要做好卞清方的安妃便是,可现在不同了,她要做的是卞清方三书六礼明媒正聘的皇后。
赵嫔浅浅笑着,“嫔妾一切安好。”
师贵人扯了帕子,捂着唇角低咳几声,“昨夜风大,婢子忘了关窗,故有些受寒。”
“哦?”安了闻言应了声,现已入夏,夜晚再凉又能凉到哪去,她笑着,“那师贵人往后可要注意身子了。”
“是。”师贵人应着。
安了又看着一直闷着不吭声的叶嫔,轻拂团扇,只见她正好开口,“回娘娘,嫔妾昨儿个瞧见窗外飘过什么身影,派人去看又没探清究竟,”她神色紧张,脸颊微泛白,“嫔妾想了一宿,依稀记得那身影是红色的,像极了鬼魂。”
红色的身影,安了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拿着团扇的手微滞,她被压入天牢的那晚也见过一个红色身影,事后她发髻上一只琉璃金簪也不见了,这桩事却没有对人提起过。
她佯装平静,心里却是波澜起伏,“叶嫔莫要信那鬼神之说,”安了拂着团扇,指尖摩挲着扇柄,“那什么红色身影指不定是一时眼花呢。”她镇定自若,笑意盈盈地看着叶嫔。
那叶嫔端起一盏茶水,有些呆滞,低声说:“想来也该是嫔妾眼花吧。”说罢她微抿一口茶水,定了定心神。
赵嫔扬起抹笑,应声附和,“鬼神之说都是说着诓骗孩童的,叶嫔怎么也信了?”
“怪我眼花。”叶嫔有些局促。
“好了,”安了帮忙解围,“你们若有什么缺的记得让人报去内务府,这安也请过了,就退下吧。”
“诺。”
三人纷纷起身行礼,福身退下。
安了身侧站着的宫女递来崭新的茶,安了一下对她起了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平日跟在她身旁的大多是一喜,故此她也没什么机会见到旁的人。
“奴婢妙人。”宫女答。
“一喜呢?怎么换了你来伺候?”一喜接过那盏茶水。
那宫女唯唯诺诺,低声说道:“一喜姑姑今日歇息,换了奴婢来排班。”
安了喝了口茶,神色奄奄,有些莫名的燥热,“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诺。”
殿内只余安了一人,静的像是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安了拂扇的动作愈发快乐,心口燥热愈发明显,她盯着案上那盏未喝完的茶,猛地起身将桌子掀了。
有人要害她,这盏茶添了东西。
安了紧紧握着把柄团扇,眼前泛着花白,整间屋子好像打着转。她踉跄几步,腿一软摔在地上。
“娘娘?”
眼前有人朝他走来,声音清亮,是个男子,那男子笑着,“臣也是为了娘娘和陛下的好,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他谦卑恭敬地扶起安了,轻声说:“娘娘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
那男子是广叶,思来想去还是后悔救了林脂的生。卞清方并不会因为林脂的活而变好,相反会疯得更彻底。所以他买通了宫女,给林脂下了药,弥补错误来了。
他能清了林脂的记忆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这次索性让所有知道的人都忘干净罢。
陛下会是一个好皇帝的,这次虽是臣逾越了,却是不得已而为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久了,可这次臣终于开始正视陛下的病了,陛下活不久了,不可能一直围着林脂,围着这些情情爱爱的过完最后几年,大运还缺一个可以继承帝位的太子。
广叶没有杀林脂,因为这是他的退路,若哪日他的忘川水失了效用,也总不至于让卞清方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榭庭宫,珠帘轻晃。
卞清方一身红衣踩在台子上跳舞。
外边珠帘声骤停,男子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俞转俞快。忽地水袖自地上翩然飘起,玉手挥舞。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灵动,飘逸,轻雅,仿若手持琵琶的飞天神女。
手中水袖如妙笔如丝弦,转、甩、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一舞终了,珠帘外的宫女低头倾首,“陛下,该用药了。”
“呈进来。”
卞清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朕这舞好看吗?”卞清方问那端着药的宫女,又笑笑,“可比的上阮国世子?”
那宫女愕住,身子开始不停打颤了,战战兢兢地答道:“陛下的舞极美。”
“那就对了,”卞清方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又被那药苦得直蹙眉,“有蜜饯吗?”
“回陛下——”
“有。”
那宫女刚想吱声,就被外边广叶打断了。他从自己的药箱子里那出一个布包,又解开,里边是蜜饯,他笑笑,“陛下过来拿便是了。”
卞清方皱眉,不知他甩的什么把戏,却也依他了,朝他走过去。从广叶手中接过蜜饯,与旁的也没多大区别,只是稍稍酸了些,没安了给的可口。
眼前景象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卞清方脸色变了,忙回头看给自己端药的宫女。
“你给朕喝的是什么!”
“是忘川水煎成的药。”
广叶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卞清方,“你该感谢我。”
我终于做对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