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启唇，刚想回答，就被屋外声响打断。

“拜见陛下。”

卞清方踏入屋内，屋外候着的宫人一一行礼，豫灵被声响吓了一跳，把点心扔回碟子里，也慌忙起身，“拜见陛下。”

云素在豫府的时候教过他，见了皇上要行礼，现在这般应当是对的吧。豫灵抬眼，偷偷观察着云素的反应，只见云素垂眸，候在一角，她看不见她的反应。

“起身吧。”卞清方轻声说，寻了个位置坐下，对豫灵解释昨日大典上的事，“朕昨日有急事，慌张离开了，还望皇后不要怪罪。”

“怪罪？”豫灵眨眨眼，被云素搀扶起身，她疑惑地问，“怪罪什么？”

卞清方一时哑口，又释怀笑笑，“是朕过于固执了。”

他册立的这位皇后对案上那盘糕点的兴趣明显多余自己。如此倒也全了自己的心思，能就这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

“固执什么？”豫灵抓着云素，睁大了眼睛，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这个陛下好奇怪啊，我们要去放风筝！”

云素脸色乍得惨白，双膝叩地。

从一进华庭宫皇后就一副痴傻模样，卞清方一开始没有察觉，可经过这几番对白，卞清方再愚笨也该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了，这群臣与先太后给他定下的皇后就是个痴傻之人。

卞清方压下心里震惊，诱导豫灵，“朕带你去放风筝好吗？”

豫灵奇怪云素怎么突然跪下了，又抗不住放风筝的诱惑，目光移到卞清方身上，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云素心下忐忑不安，几番要开口都被阿楚用眼神驳回。

“这要问过云素。”豫灵只是实话实话，在豫府里，豫太傅派云素管束着豫灵，以致豫灵的一举一动都要先报备云素。

云素惶恐，忙说：“娘娘若是想要的话，自然没人敢拦娘娘。”

“太好了！”豫灵兴奋地手舞足蹈，“那你快起来，去拿我的风筝来！”

云素战战兢兢地抬眼看了卞清方的神色，见他也示意自己去拿风筝，小心翼翼地应声，“回娘娘，风筝大婚时留在豫府，奴婢派人去问问内库可有？”

“啊？”豫灵惋惜。

卞清方扫了眼阿楚，阿楚会意，拱手上前，“奴才记得榭庭宫还有一盏风筝。”

“那你快去拿吧。”豫灵又欣喜起来。

“诺。”

阿楚告退，卞清方托腮扫视着豫灵，开始疑惑起她的痴傻了，到底是装的还是真有其事。豫府有女，其才气扬名大运，是他还在做太子时就听说的，怎么他做了皇帝这才女就变痴傻了？又奇怪起豫太傅是有多大胆，怎么将这桩事瞒得如此严实，直直胆大到让她成了皇后。

只见豫灵伸手去拉云素，“你快起来！”

云素不敢回话，暗暗看了眼卞清方。

卞清方似笑非笑，眼神移到云素身上，“皇后都发话了，就起身吧。”

“诺。”云素这才敢起身。

“你说朕说说，你为何下跪？”

到底，卞清方还是追究起来了，并且还是当着豫灵的面，毫无顾忌的。

云素不止脸白了，连唇色都惨淡得吓人，她声音细若蚊虫，“奴婢，奴婢见了陛下，心下过于激动，一时腿软。”

云素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了，随意扯着蹩脚的谎话。

卞清方轻挑眉梢，知道现在追究也追究不出什么，只是看她这幅紧张惶恐的模样觉得有趣，有意调侃。最后还是敛了笑意，淡淡开口，“平日里可小心伺候皇后，宫里人多眼杂，小心出了纰漏。”

这话云素听明白了，卞清方是在提醒她后宫中留意豫灵后位的人并不少，若是因着豫灵痴傻被旁的人算计或钻了空子便得不偿失了。

她怯怯回声：“诺。”

“风筝来了。”卞清方听见动静，拖着调子朝豫灵喊，“皇后走吧。”

卞清方伸手去牵豫灵。

豫灵痴傻是真是假他总有机会查清，不急这一日两日的。更多的是想知道豫太傅瞒着这回事，将豫灵的名字上报宫廷的存的目的，往小了说是欺君，往大说可是能跟谋逆扯上关系的。

御花园里，一众宫女围着豫灵，小心翼翼地抓着风筝，护着她往前跑去。豫灵放起风筝来多了些不管不顾的气势，像是把平日里不该有的任性都放在这上面，看着风筝慢慢飞起来，也不知道停下来俞跑俞快，俞跑俞快……

豫灵的人影缩小在卞清方眼前，他也无意追寻，嘴角勾起抹笑，对身侧阿楚说：“你觉得这豫家小姐是真傻还是装的。”

阿楚垂眸，“奴才觉得是真的。”

“真的？”卞清方哂笑，“朕却不太信，毕竟一国之母是个傻子，说出去也仅仅供人笑话，谁会信呢？”

“陛下觉得皇后为何要装傻呢？”阿楚问。

卞清方一时哑口，“或许是，”他想了许久竟想不出理由，“或许是为了……”

他摆手，索性不想了。

阿楚笑笑，“陛下也想不出由头，那就是了，何必要去寻根问底呢？”

“朕只是奇怪。”卞清方随手捻了朵海棠，握在手心绞碎，溢出的汁液像极了鲜血，他低笑一声，“或许是真的吧。”

阿楚候在一旁没应声。

卞清方张开手心，是满目鲜红，手心里还遗留着两个字，“林脂，”卞清方轻声念着，就听见那边传来声响。

宫女们一不留神，豫灵磕到石子，双膝狠狠磕了下去，紧接着连接风筝的绳子被树枝割断，风筝颤颤巍巍地飞走了。

“风筝……”

豫灵疼极，眼冒泪光，手朝风筝飞去的位置伸去，渴望能抓住风筝，喃喃道。

“娘娘，娘娘！”

不远处的云素反应过来，急忙跑过来查看，忙扶起豫灵。

卞清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指给阿楚看，“你瞧皇后摔了，该你上前去关心了。”

说罢他拍拍阿楚的肩，示意他上前，自己却转身就走。

淡黄色的身影消失在阿楚的目光里，阿楚这才回过神，上去关切皇后。

豫灵挣扎开众人的簇拥，含糊不清地大喊着，“快去找风筝，先生说过风筝不能飞走的！”她强撑着站起身，不顾摔破了的腿，执意去寻风筝。

阿楚上前阻止，只见她又抓着云素大叫起来，“快去找风筝，快去找！”

喊着喊着豫灵就跑不见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