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高……”
羊头恶魔嘶哑着喉咙,发出奇怪的音符,既像是恶魔的怪叫,又像是…人类的语言。
记忆片段飞快地消散,恶魔想要阻止,却无法阻止。
莫名的力量在切断它的过去,酸甜苦辣,形形色色的情绪,一旦被切断,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无底深坑中,它就又是一个新生的恶魔了。
“不……嘎……”
“高……”
“高……弗……”
恶魔挣扎着嘶吼,吼声逐渐汇聚成规律的音符,与那魔导师记忆中的一样。
“我…我的名字……”
“江做…”
羊头抬起,仰望这无底深坑的际,深栗色的瞳孔无比的清澈。
隐藏在灵魂中的记忆片段,在时空的点和线中被勾勒出形状。
高弗哈德曼,这个遥远帝国的剑士佣兵,偶然间让恶魔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高弗。”
黑色的利爪紧握,恶魔,不,应该是“高弗”,清晰地口吐人语。
虽然只有一个名字,但毫无疑问,这是他人类记忆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是…人类。”
……
“吼!”
黑泥堆旁,几座传送门同时打开。
人类的残肢被丢在黑泥上,恶魔们从门中扑出来,疯狂地撕咬着。
“高弗哈德曼。”
羊头恶魔高弗,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那群恶魔口中的人类残肢,默默道。
“感谢你。”
高弗伸出利爪,夺走一条正在被啃食的手臂。
“吼!”
被抢走食物的恶魔转过头来,冲着它咆哮,发泄愤怒。
“和你们换。”
高弗面无表情地撕扯下自己的右臂,甩给那群恶魔。
新鲜的血气从黑色手臂上散发出来,恶魔们像疯狗一样扑了上去。
更诱饶血腥,带走了恶魔们的注意力。
高弗回到黑泥堆上,把泥土刨开,将人类的残肢埋入其中,这是对人类佣兵,高弗哈德曼的尊重。
“吼!”
恶魔的咆哮又在身边响起。
高弗觉得右臂缺口处很痒,扭头看去,一只狗头恶魔正咬在上面,疯狂舔舐着血液。
“贪婪。”
高弗的一张羊脸似乎永远没有波澜,只有深栗色瞳孔微缩了一下。
黑色的魔力缭绕在左手的利爪上,形成一柄巨大的黑剑。
与高弗哈德曼的那柄重剑相仿。
“丑陋的贪欲,只会毁灭自己。”
……
……
“主人,新的种子出现了。”
被斗篷遮盖的身影单膝跪地,轻轻地道。
良久,没有回应。
“主人?”
“呀!吵死了!”
少女的嗔骂声从面前的黑色王座里传出来。与其是王座,不如是一张王座模样的床榻,刚好容得下少女娇的身躯。
“巴巴托斯,你可是代行者,代行者!你懂什么叫做代行吗?笨!”
“…………主人,我只是觉得把您直接抱过去,有些不太合适。”
“抱…抱过去?呸!你以为什么地方我都愿意去啊!告诉我,那个种子是什么级别?”
“大概是,高阶魔将。”
“魔将?巴巴托斯,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好了,别烦我睡觉了,安静点!再被别人发现,又得换地方!”
“主人,种子刚刚觉醒,目前仅仅是一只低阶恶魔,您既然嫌弃他,我们就不去好了……额?”
一只软绵绵的枕头从王座里飞了出来,砸在斗蓬上。
“额什么啊额!快快快!快走!不要被臭苍蝇给抢先了!”
“遵命,主人。”
……
……
“嗷”
狗头恶魔的双腿被斩断,两只胳膊疯狂地在地上抓挠,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高弗一甩手中的重剑,剑身上的血液飞洒到狗头恶魔的眼睛和鼻子上。
高弗明白恶魔的弱点。
疼痛与血腥会使它们更加疯狂,这赋予了它们某种意义上的强大,但也削弱了本就微弱的理智,丧失了感知魔力的能力。
“啪。”
一条断腿扔到地上,被狗头恶魔一口咬住,就像一只被切成两截的蛇,蛇头毫不留情地咬住蛇身。
另一条断腿被高弗抓在手里,黑色的魔力逐渐把它包裹起来。
“侵蚀。”
“侵蚀”,这是属于高弗这副恶魔身躯的本能魔法。
不论是用嘴啃咬,还是用胃消化,或是用身体接触,这都是“侵蚀”的外在表现,而实际上,用黑色魔力包裹并同化魔力,才是“侵蚀”的本质。
恶魔的断腿在高弗的黑色魔力之中逐渐溶化缩,变成同样的魔力反馈给高弗本身。
右肩的断口处,黑色的魔力不断供给,肉芽迅速生长缠绕,几乎数息之间,崭新而健壮的右臂就重新长了出来。
血腥味不再,高弗静坐在黑色的土坡上,整理着思绪。
“我…究竟是谁?”
虽然恢复了人类的自我认知,但属于自己的回忆,只影高弗”这两个字而已。
为什么会变成恶魔?自己有没有亲人,朋友?
这些都不知道。
甚至,连自己究竟存在于哪个时代,哪个国家,高弗都不知道。在这个恶魔群聚的无底深坑,根本无法推算时间。
“斯旺帝国,两千四百年。”
这是魔导师康涅尔的部分回忆,是人类帝国的纪年。
除此之外,无论高弗再怎么努力回忆,也只有一片空白。
“果然,想要找回记忆忆,首先要离开这个地方。”
即使高弗这样,但环视四周,除了一群群疯狂的恶魔,再无他物。
无底的深坑,不存在理论上的出入口。
似乎……只有那扇诡异的深红之门。
高弗沉默,站起身来,面对着土坡的背面,那扇深红之门消失的地方。
对于这扇门,高弗也所知甚少,身为恶魔的记忆被反复清除,遗留下来的只迎刚刚回来的那一次,仅此而已。
实话,高弗也已经记不清通过那扇门的感受,而门对面的世界,也并不受他的掌控。
“呼”
黑色的重剑在空中横扫,然后停下。
没有碰撞,没有停顿,那扇门确实是消失了。
高弗重新在土坡上坐下。
既然无法掌控,那么就唯有等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