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杜红霞的房里,熏香无声弥漫,屋子里暗香四浮。
脸色苍白的杜红霞静静地坐在她平日里所坐的红木圈椅上,紧紧地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杜红霞的身体一向不好,生了白天棋之后,更是差点见了阎王,整整将养了三年,才微有起色。而杜红霞身体差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辞去了主持中馈的职务,而是由老太君将这一重要的职责,给了自己的亲侄女儿,也就是二姨娘柳倩茹!
从那时开始,杜红霞就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渐渐地,人们也就将这位白府的大夫人,给忘记得七七八八了。
可只有牛嬷嬷知道,这位深居简出的杜红霞的心里,究竟有着怎样的睿智算计,还有怎样的冷酷锋锐,以及怎样的清明心境。
牛嬷嬷站在杜红霞的身后,轻轻重重地帮她捶着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有沙漏滴下的声音,沉静极了。
小丫头栅儿忽然飞快地跑进院子,她一边推门进屋,还一边乍乍呼呼地叫着:“夫人,夫人,不得了了,府里出了大事了......三姨娘被罚,二姨娘被禁足了。”
二姨娘把持白府,三姨娘狐假虎威,这两个女人,逐渐成了白府后院之中权利的代言,可现在,终于都有撞上铁板的时候了么?
杜红霞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眼睛却没有睁开,牛嬷嬷已经板起脸来,眼睛一瞪,连忙制止:“死丫头,你在这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就不怕吓到了夫人?”
栅儿连忙噤声,跪在杜红霞的面前不敢说话。
牛嬷嬷看了眼仍旧眼睛紧闭的杜红霞,朝栅儿说道:“什么事啊,你现在说吧!”
栅儿放低声音说道:“回夫人的话,今天,老爷不知怎地得到了二姨娘和三姨娘一起贪污的证据,三姨娘被罚,二姨娘也被禁足了!”
牛嬷嬷挥了挥手,让栅儿出去了。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杜红霞睁开眼睛,她的眸光微微流转了两下,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牛嬷嬷低声说道:“听说,不知道谁向老爷告发了二姨娘和三姨娘!现在,老爷正在整顿府里呢。”
杜红霞冷冷地笑了一下:“整顿又有什么用呢?若是依靠这些不足为道的证据,就能扳倒柳倩茹的话,她就不是柳倩茹,而是泥娃娃了!”
牛嬷嬷的眸光微微变了一下。
她长年跟在杜红霞的身边,自然知道杜红霞的话是真的,千真万确。
只听杜红霞说道:“这沈慧呢,就是被人当枪使的二愣子,偏偏她的人又贪心得很。现在被罚是她活该,可柳倩茹......呵呵,估计这次没她什么事儿。”
牛嬷嬷想了想,低声说道:“可是,这次证据确凿啊。”
杜红霞冷笑了一下,说道:“证据确凿又怎么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夫人还在白府的一天,老爷敢动柳倩茹么?若是敢动的话,早就动了,你以为,这管家的头衔,真能落到她的头上?”
牛嬷嬷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杜红霞又说道:“太君就要回府了,老爷这时候闹出一些动静,是想趁机分柳倩茹一些权,毕竟,沈慧没了,府里的中馈,就只剩下柳倩茹了,老爷是不会将大权放到她的手里的。”
牛嬷嬷低头,忿忿地说道:“难道说老太君就不知道二姨娘的真面目么?”
柳倩茹这么多年以来,究竟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太君难道真的是盲的么?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么?
杜红霞神色未变,仍旧淡淡地说道:“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在太君的眼里,只要不是我管着府中的事,哪怕任何一个,她都支持得很呢......更何况是她亲侄女儿的柳倩茹?”
牛嬷嬷知道,夫人和老太君之间那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才造成了府里今日的局面,可老太君面前,谁敢说什么呢?
牛嬷嬷想了想,问道:“夫人,您说说,究竟是谁把这东西交到老爷手里的呢......要知道,多少年了,奴婢以为这东西早消失不见了呢!”
杜红霞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那人也还算是聪明,趁老太君不在府里,老爷凡事可以作主的时候交了上来,现在,放倒了沈慧,下一个,很可能就轮到叶兰馨了。”
牛嬷嬷一听,悚然一惊道:“那人和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居然有这么大的冤仇?”
杜红霞不答,她转过眸子,朝叶绿影深的窗外望去,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啊!”
其实,自作孽的又何止柳倩茹等人?就连当年的自己,都曾经犯下过不可饶恕的错误啊。若不是因为那个错误的话,她何止于还在这里,象个活死人一样,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
杜红霞疲惫地闭上眼睛,不说话。
屋子里,再次沉默起来,牛嬷嬷过了半晌,忽然开口了:“主子,您有没有觉得五小姐似乎变了许多么?”
五小姐?白清雪?
杜红霞的眼睛霍的一下睁开,她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牛嬷嬷低首,答道:“奴婢只听说三姨娘的手掌就是在她院子里断的,四小姐的手也在她那里折的。听说,三小姐又去大闹了一场,把她打了......可是,有一件事非常的奇怪,大家明知道这事儿是在她院子里出的,横竖的,却没有人能抓住她的任何把柄!”
是的,三姨娘倒了,三小姐折了,二姨娘被禁了,可是,横竖只有这位白府的五小姐,到现在为止,还乐哉优哉的,什么事都没有。
夫人杜红霞不答,过了半晌,沉沉地说道:“嬷嬷,你叫人多留意一下五女,看她究竟是什么心思......”
牛嬷嬷连忙应了一声:“是!”
杜红霞又说道:“在这个府里,我可以什么都不理,谁爱做什么我都不管,可是棋儿......棋儿和玉儿,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因为,那已经是杜红霞最后的底线!
菲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过来唤白清雪用膳了。
自从白清雪回来之后,就对着一盆不起眼的小小盆栽底朝天地翻看,先是根、叶、须,到最后,似乎连每一寸土都用银针了个清清楚楚,无论菲儿怎么叫她,她都头也不回地说上一句:“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