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是被人摇醒的,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梦里他的娘亲告诉自己,她不是自己的娘亲。
来的人是他父皇的贴身内侍,他带来了两个消息:皇后被暗杀、皇上神志不清。
他醒了,原来不是梦啊!
国家的支柱一日之内倒了,索性太子已独立处理政务有些日子了,众大臣共同决议,由太子暂代国务,元康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担起了这份责任。
元康去看过他父皇,那个男人精神萎靡,满口满眼的芊芊。不过,他并不值得同情,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一国皇后被暗杀,竟然无人得知缘由。又一波暗探私查无果,元康只让他们继续。他手中捏着一块玉牌,那是娘亲留给他的,从出事到现在他一直没去看一眼,就好像他不去,他的娘亲就还活着一样。
最后一次见面,她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他的亲生母亲是孔夫人?他脑中灵光一现,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匆匆往殿外走去,“备轿,立刻去灵前!”
很是不巧,这边正在封棺,六道棺钉只剩一根。
在一片不孝不成体统的激烈说辞中他坚持开了自己母亲的棺木。
那个一生高贵典雅的女子,面容安详,不同的只有那双紧闭着的眼睛。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激动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颗心脏从喉管蹦出来。
伸出去微微颤抖着的手坎坎坷坷的碰到了那张脸,在又一阵不合规矩礼仪的责备声中,他在那个女子的脸侧扣搓起一层皮。
那些大臣随侍们早已诚惶诚恐低福着头颅,没看到这位离经叛道的太子殿下,满脸的喜极而泣。他轻柔地将那张脸皮抚平,难得温和地说了句“这位不知姓名的义士,多谢!”
封棺仪式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落幕了。只不过,关于太子元康的传闻却渐渐喧嚣尘上,不敬尊长,枉顾人伦。
流言终会止于智者,亦会畏于强权。
南阳郡王府
孔采儿睡得不踏实翻醒过来,肠胃蠕动着需要着吃食,身边的人不见了踪影。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最近他总是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也只说没事,可那分明是有事的样子。
踏着月华寻去,那人只着一身中衣,在院子里的小几前坐着饮酒,小几上躺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瓶子,显然是喝了有一会儿了。
她咳嗽了一声,然后走了过去,果然走近时他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只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心里有些不痛快翻来覆去总睡不着,怕影响你休息,就出来喝了些酒,回头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空了好些瓶子。”
她也没多问,只劝慰他莫要将事都压在心里,随后便表示想吃点东西。
赵恒很痛快的答应了,二人一同走向厨房,这些日子她总是很快就饿了,许是多了个小的,需要的食物比以前要多上不少。算算日子,再有个三个月便要临产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性子的。
二人边聊边做,简单的煮了碗面条,放了几根青菜卧了个荷包蛋。
深夜起来吃面条,感觉还挺不错的,她嗦着面条,吹着晚风,心里十分舒坦。
赵恒见她吃碗再简单不过的面都能开心成这样,不由得跟着明亮了心情,“夫人,你觉得你幸福么?”
孔采儿被一口将咽未咽的面汤呛得咳了好一阵子,稍微平缓了一点就冲他连连摆手,“以后,不要再用这样正经的称呼,我听着别扭的很。。”
饭后,赵恒陪着她遛弯消食,孔采儿突然开口,“其实我觉得我过得很快乐的,家里虽然大,但人员简单,丈夫温和专情,不必和其他女人争争抢抢,而且我的孩子马上就出生了。最重要的是,我有钱,要是再养个宠物什么的就更完美了。”
赵恒心里忽然就明朗了起来,自己一个人瞎捉摸了几天,却不知原来她想要的生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
无奈地摇摇头,忽然又止住脚步很是严肃的看着她的眼睛,“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是把你很有钱这事挂在嘴上,容易招惹是非。”
“哦!”孔采儿很是敷衍的答了句,随后想起什么又问道,“怎么最近不见父亲了?”不怪她惊奇,主要是她这位公公自打她怀孕了,就见天的在他们的院子周围徘徊,起初她还很不习惯,后来想开了也就没事了。可是最近三五天都没瞧见他了,倒是让她有些奇怪。
赵恒回她,朝中最近有些事耽搁了。
她听了一耳也没当回事,可是,第二天,袁瑛来找她了。她带来了一个消息:皇后娘娘被暗杀,皇上受了刺激精神错乱了。
孔采儿想起赵恒说的爹爹有事在朝中耽搁了,难道就是这事么?这样大的事,几乎是要动荡国之根本,他居然就那样轻描淡写的略过去了。
袁姐姐同她说,太子继位新帝已成不可逆转的事实。而且,曾经那个善良可爱的少年,如今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听劝诫独断专行。
说到这儿她才猛的想起,“那我爹爹他……”
袁瑛颇有些疑惑,“孔伯伯没事,只是他无论怎么进言,言辞多么犀利,元康都不理他,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我私心猜测,怕是顾念着你的缘故,所以想着让你去劝劝孔伯伯,不管怎么样,一切已成定局,勿做无之争。”
孔采儿放下心来,自己得赶紧回去一趟家里,赵恒自然要陪着同去。
袁瑛却起身道别,“我即将要启程去往边关了,短时间内应是见不到了,你们珍重。”
“此时局势动荡,朝中情势未明,你去边关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可以找人代你去。”
袁瑛笑了笑,“我去寻人。”见两人都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她又安慰道,“不必担忧,我也曾学艺两年,自保足矣,况且我爹还给了我几个人。”
赵恒正欲劝阻却被孔采儿拦住,她想她知道袁姐姐为什么要去边关了。
三人告别后,赵恒叫张兴挑了五个身手不凡的暗探,尾随袁瑛而去。随后二人整装出发,坐上了马车去往京城御史府。
本来,她这个情况是不适合坐马车的,可是耐不住她担心家中父亲的心情,赵恒只好将马车中厚厚的铺了一层被褥,自己亲自驾车。
许是东西准备的妥帖齐全,孔采儿一路都没觉着些微颠簸。正昏昏欲睡时车停了,到了。
赵恒搀着她的手起身,随后又将她抱下了马车。
二人进的孔府,却只见几个家仆,个个面色恓惶,并未见到孔大人和其夫人。
孔采儿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她几步走过去抓住一个家仆,“我爹呢?我娘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赵恒立刻上前扶住了她,“采儿,你别激动,我让人立刻去探查!”
那家仆看见孔采儿就像看见了希望,“小姐,夫人被太子殿下召进宫了。老爷也进宫了,已经两天了,还没回来。”
孔采儿大脑一片空白,她激动地摇晃着那个家仆,“两天!两天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家仆一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小姐,是老爷特意交代了不要告诉小姐,否则就要将我们全部发卖了。”
孔采儿微怔,然后转身就要出府,赵恒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采儿,你别着急,岳父岳母不会有事的。”
赵恒将她转过身来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不由地心揪着疼,“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二人相携着出了孔府,赵恒扶着她上了马车,等她发现走的方向不对时,马车已经到了南阳郡王府。
赵恒将她扶下马车立即叫来了张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采儿,你看看这封信就会知道了,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有事的。”随后转身对张兴说了声,“照顾好夫人。”随后几个跳跃离开了郡王府。
孔采儿拿着封信,最后只能先回屋。
信纸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御史夫人孔氏太子生母者。
落款是千机阁。
既是千机阁确认,那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至此,之前的好多事忽然就都串在了一起。娘亲既是太子生母,八成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只担心太子会想着掩藏这样的身世而对娘亲不利。
当初她既然被内定为太子妃的人选,说明皇后也是点了头的。可后来,父亲去见了皇后一面,自己就被划出名单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父亲他知道些什么。
对了,她记得那时母亲曾与她聊过,甚至很直白的告诉自己愿不愿意嫁给太子,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娘亲当时说让自己放心时,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加之后来拜见皇后娘娘时,她当时的态度以及后来提及此事被自己忽略的娘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此时想起来才觉察有异,如果这封信所记载的内容是真的,那她的娘亲同皇后一定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