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的话终于让苏榭的情绪有了波动。他苦笑了一下，“你们告诉我能力失衡的问题已经得到了缓解，但是我现在只能躺着，连动也不能动一下，”年轻人用无神的眼睛“看”着研究员：“余医生，”他固执地坚持了自己的称呼，“如果把现在这样的情况称之为缓解，那我宁愿死。”

“神经损伤造成的高位瘫痪和失明……”余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点点头，同意苏榭的看法：“的确，如果换成我，大概也会觉得死了比较好。”接着余清突然问苏榭：“那你老实告诉我，是真的觉得死了比较好吗？”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病人：“如果你现在依然认为死了比较好，那我会申请撤出你的治疗小组，从此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病人沉默了。

余清绝不放纵他的逃避，态度强硬地命令道：“说话。”

“……想活。”苏榭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想活下去。”

“很好。”女研究员点点头，终于打开随身带来的光屏，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我没有骗你，你的状况的确在逐渐好转，今天早上对神经的检查结果表示，虽然非常微弱，但你的视神经的确是在缓慢地恢复。”

“那……其他的呢？”苏榭的声音里总算多了点活气。

“现在还没有反应。”余清说，赶在苏榭再度失望之前又开口：“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她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对苏榭提出要求，“你现在展开场。”

苏榭愣了愣，刚要拒绝：“我已经不……”

余清不耐烦地打断他：“展开场。”

暌违两个月之后，苏榭再度展开了自己的场，和之前相比，微弱得就像在暴风中摇曳的火苗，他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但却仍旧忍不住失望，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余清平静地说：“现在试着活动一下你的手。”

苏榭彻底愣住了，接下来，他颤抖着，不可置信地动了动已经毫无知觉的手指，然后狂喜般发现它居然微弱地动了一下！

“余医生！”苏榭慌乱地左右摆头，他几乎语无伦次地开口：“我的手！我的手！”不知不觉间，脸上濡湿一片。

“你的中枢神经受创太重，哪怕以神经修复技术也无能为力，但根据一个特别罕见的病例，似乎精神系异能者能够以自己的场替代神经反应，”余清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微笑，显然苏榭还没到最坏的那个地步，“只是你的异能现在还无法支持，而根据我的估计，最好的结果，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站起来。”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生活可以自理。

苏榭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想象的美梦当中，能力失衡发生以后，他在希望和绝望之间轮转了无数次，如果不是他本人性格还算坚韧，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但现在，他的坚持的确得到了回报。

“从明天开始，你的治疗方案会再度进行调整，同时我会彻底接手你的治疗，”余清的声音轻松了些，“从明天开始，你叫我余医生才比较合理。”

当余清和苏榭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时，新京军校一年级生们结束了第一场小组赛，和学长以小组第一二名进入下一轮比赛，他们来不及休息，赶紧为了第二天的个人比赛做起准备。

不过和复杂的团队赛比起来，强调个人能力的个人赛的确要简单许多，更不要说那些不要机甲的人比如力量系和物质系异能者，甚至也包括个别精神系异能者。

“吴畏，你报的是机甲还是无机甲？”欧新睡前专门跑去问吴畏，他有些紧张，小胖子不够自信的毛病在好转一段时间之后又因为学院杯而严重起来。如果不是队友坚决反对，他原本打算在虚拟训练室一直呆到天亮。

“我选的是机甲。”吴畏回答道。他原本也打算选无机甲，但这样就很容易暴露出他的底牌虽然有些人已经知道今年新京军校出了一个罕见的第二异能者，但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是他，更别提异能种类和等级了。杨米尔斯和安苑，也包括克奇都要求他暂时不要暴露，等着留给某些队伍一个“大惊喜”。

欧新有点低落。他其实已经猜到吴畏多半不会选无机甲，但总是忍不住幻想吴畏也选了无机甲没有其他意思，起码能在比赛时给他做个伴儿。

吴畏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安慰他：“你别紧张啊！你看看之前那场比赛我们都遇上了些什么人，你放心好啦，放开手脚，你只要不紧张，一定能顺利到半决赛和大家一起会师！”

“那半决赛之后呢？”欧新眼巴巴地问。

一年级生叹了口气：“我也只敢想到半决赛。”

大概真的被吴畏蹩脚的开解安慰到，第二天的个人赛，新京军校居然实现了个人赛当天全员晋级的奇迹就连猎警学院都有两个人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一个对上了吴畏，另一个对上了安苑。

加上之前已经晋级二年级组，和团队赛集体晋级，新京高等军事学院在各个学校之间狠狠地出了一回风头。当然，这个世界有得有失，甚至联盟元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的，不喜欢新京军校的人只会更多。

不过限于规定，胆敢在比赛期间动手的勇者还没出现，不过军校生的周围确实微妙起来，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被抛在身后的窃窃私语，甚至还有各种语言挑衅，最危险的一次，如果不是安苑及时赶到，二年级生们大概就会和某个学院代表队动手了。

这件事让杨米尔斯尤为生气。

“用用你们的脑子！”督导教官咆哮道，“用用脑子！你们是什么人？那又是什么学校的垃圾？”

“你们要知道，只要有一个人在比赛期间动手，全部参赛队员立刻退赛！如果真的因为你们这些白痴，连累了你们的学长，连累你们的学弟，连累整个学校的荣誉！你们要打算怎么交代？啊！白痴们！”

有人硬着头皮说：“那对方也会全员退赛”

“愚蠢！”杨米尔斯恨不得扒开那个蠢学生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啥，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附身到这个平时还算得上机灵的学生身上去，“你以为那就是一所二级学院吗？你们怎么就没看看那所学校在哪里？！”

安苑叹了口气，提示自己的学弟，“沃尔夫学院，在新迦南附近的一个二级市。”

“懂了吗！白痴们！你们以为这是单纯的争执吗？！不！我们成了目标！”杨米尔斯脸色阴沉，他咬着后槽牙努力将怒火压下去新迦南高等学院在联盟之中名声复杂，好坏掺半，就是因为这一类的事情。这个学校的学生似乎非常乐意尝试各种获得胜利的办法，无论合法与否。

看到二年级生们脸色惨白，督导教官总算觉得怒火渐渐平息下来。他让所有人都坐下来，然后一字一句地告诉学生们：“我们是唯一的异类，你们要记住，在学院杯，我们不要指望有哪所异能学校会对我们抱有善意，因为我们既不属于猎警，也不属于民间，但你们又该死地太优秀了些！”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米尔斯脸上闪过骄傲。

“优秀是会招到妒忌的！而妒忌往往是人世间最大的一份毒药！”杨米尔斯沉声道：“我们围剿异兽，但现在我们就是异兽！想要不被围剿，就得一直强大下去，不止能力是，脑子更是！”

这件事给了有些飘飘然的学生们一个警告。就像杨米尔斯说的那样，他们是为了争夺荣誉而来，不是来交朋友聚会的，如果无法得到最终胜利，那他们参赛几乎毫无价值虽然吴畏听到这里的时候觉得大概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但比起因为被连累而被迫退赛提前回家，当然还是留到最后拿到奖杯更值得。

安苑制定了严格的门禁和行为制度，没有安苑和督导教官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许带人到宿舍里来，在外活动必须以小队为单位，禁止单独行动，如果和外校学生发生争执，第一时间上报给新柏林学院，让主办方处理。

大概军校生们反应太快，让有心搞事的人无法继续下去，比赛又恢复了平静。小组赛结束之后，吴畏又参加了几场个人赛，他不得不承认难度一场比一场大，半决赛之后的最后一场，他差点就忘了督导教官的禁令，暴露出自己的第二异能，所幸对方的运气实在太差，手到擒来的胜利都能从手里溜掉。

截止下一轮比赛之前，除了欧新，二年级的里奥和乔斌，其他人都有惊无险地闯入了下一轮个人赛。甚至包括刘浩。他简直运气爆棚，第一场还算正常，第二场比赛的时候，对方居然因为急性肠胃炎被迫退赛，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位从内陆来到海边的学生一时没忍住，吃了太多生食海鲜，最终肠胃没能坚持下来……之后那个学生所使用的的虚拟座舱被彻底洗消了一次。

小组赛决出的十二支队伍再度变为四个小组进行比赛，这场比赛很特殊，采取三方混战模式，时间只有三个小时，最后活下来最多的队伍获胜。一年级生们这次没有能抽到自己的学生，而是不幸抽到了猎警学院的二队，新迦南一队和新柏林一队。

三支队伍，就他们运气最差。

一年级生们相顾无言，这次负责抽签的还是杨米尔斯，可惜他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勉强给二三年级抽了不过不失的结果，轮到一年级的时候，难度大约就变成了地狱级。

比赛将在两天之后举行。在这两天里，一年级生们被迫进行了突击特训，他们不仅背诵了这三支队伍的所有资料，也被督导教官和三年级生们传授了不少所谓特别的小妙招，当然，到底有没有用就得看各人运用情况如何。

准备工作只有两天时间。抽签结束按照规定，一年级生们必须提前去整备间准备机甲，学长们表示一定会守在直播屏幕前为他们加油，督导教官则不见踪影，直到吴畏他们就要出发时才看见他带着几个人走进房间。

“给你们介绍一下，”杨米尔斯指着某个吴畏很熟悉的年轻对一年级生说：“这是嘉江职业技能学院的陈可，安盟和苏微。”

督导教官的介绍出人意料，而接下来的话则让吴畏吃了一惊：“比赛规则并没有说借助机师整备机甲是违规的，所以我联系和嘉江学院，哦，他们已经完成了比赛，并且是那场副赛的冠军。”

“陈可！你们赢了！？”吴畏没忍住，当场叫了出来。

“嗯！”陈可使劲点头，他也混在学生中间看了几场军校生的比赛，然后立刻被机甲吸引了。这次与其说是杨米尔斯找到了嘉江学院，不如说是一直关注着朋友比赛的陈可在知道一年级生的对手之后想尽办法主动联系了督导教官，而嘉江学院带队老师则很高兴能为一个嘉江出身的异能者服务

“所以，这次的机甲整备，将由他们和你们一起完成！”杨米尔斯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他拍了拍陈可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陈可，这次多谢你能够帮忙，毕竟机修确实不算是这帮兔崽子的长项，”他看了一眼吴畏，改了个口：“哦，吴畏不算。”

为了避免引起争议，做事妥帖的杨米尔斯已经提前和本次学院杯的主委会打了招呼，虽然也引起了一定争议，但就像督导教官说的那样，确实没有哪条规则说引入机师违规。他成功地为一年级生抢来一批外援虽然外援也有此意，巴不得如此。

吴畏想起余清曾说过的那句：柏林学院拥有一个相当先进的整备间，忽然觉得手痒。之前对比赛的紧张，担忧，焦虑和压力几乎在这一刻不翼而飞。

他的确不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吴畏盯着手掌，然后狠狠握住！

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将胜利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