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快起来!”
门外徐一闪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地嘹亮,一下子将睡梦中的陈卿惊醒。
她坐起身,晃了晃脑袋,还沉浸在刚才的美梦中不愿走出来。
忽然,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连忙四下看看,见屋内没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温凉寒已经走了。
在徐一闪第三遍喊她的时候,陈卿终于打开了房门,刚出来便被刺眼的阳光射的伸手护住眼睛。
等她睁眼一瞧,却是一惊。
“亮晶晶,昨天晚上不是下了大雪了吗?”
“是啊,下的还不小呢。”
“那这里怎么这么干净?!”
明明昨天晚上和王爷在一起的时候,雪已经积的挺厚了,可眼下,诺大的庭院里,竟不见一丝积雪。
倒也不是一点儿也没有,自己小柴房门前的两个雪人倒是还在。
徐一闪一下将她从门口拉出来,推着她往后面的练武场走,边推边说:“你还不知道,从七年前开始,只要一下雪,王爷就不准王府内有积雪,一般雪一停就要接着清扫干净。正好今日上午不用听学,所以你就抓紧去练武场扫雪吧,晚了老杨又该骂我了。”
听他这么一说,陈卿也想起昨天晚上温凉寒说自己讨厌雪,还说一些类似出殡的白绫一样恐怖的言语,便更为好奇。
“为什么啊,王爷怎么会如此讨厌雪,难不成七年前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两人已经来到练武场,眼看张馒也在,陈卿忍不住问道。
只见张馒和徐一闪互相看看,面色甚是难看,摇头叹气。
“到底怎么了?”陈卿催促道。
徐一闪弯腰抓了一把未扫的雪,沉声道:“陈卿,你来这这么久,难道就没发现我们王府,只有老爷,没有夫人吗?”
闻言,陈卿倒是一顿,怔怔然没有出声,的确,这段时间以来,她只知道王爷的父亲是温肃,却从未见过王爷的母亲。
“我只听过有二夫人、三夫人,不过倒还真没听过大夫人,你说的夫人……”
还未等陈卿说完,徐一闪便接上她的话:“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其他几位夫人都是我们这些下人叫的,可在老爷眼里,只有夫人,王爷的生母,没有其他夫人。”
看他俩神色,陈卿已经大致猜出,自己从未见过他们口中的夫人,又让这对父子如此伤情,估计已经不在人世。
徐一闪继续说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七年前那个晚上,也是下了一场大雪,还是晚上忽然就下起来了,老爷大婚,夫人把一柄长剑埋藏在雪里,嘱咐完王爷便在庭院自裁了,王爷那时候才十几岁,可是亲眼目睹了夫人的死,所以王爷才那么讨厌下雪,不过一下雪,他就会去夫人自裁的地方,站到雪停,然后接着叫人把雪扫干净。”
谈到夫人的死,张馒也不似之前一般快言快语,颇为低落道:“阿玄有一次和我说,他一直跟着王爷,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王爷哭的那么伤心,后来只要一入冬,他势必会和老爷吵一架。”
“王爷应该是怪老爷吧。”
陈卿一想到昨夜王爷的眼神,便觉冷的吓人,喃喃道。
徐一闪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老杨昨天如此烦心的原因,他夹在老爷和王爷之间,劝谁也不是,谁也不听。”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脚底下的雪。
冬日的阳光洒在晶莹的雪花上,就像点点闪亮的星,又像美人滴落的泪滴,留之伤人,弃之无用。
伤已经刻下,纵是扫干净了雪,又有多大的用处呢?
人人都知这个道理,却又谁都不语,只是默默清扫,有些事,没有对错,只是需要个寄托。
“对了亮晶晶,我得回去一趟,我门口还有我堆的两个雪人呢,庭院都扫干净了,我也得回去把那俩弄掉,要不让王爷看见,又得伤心。”
陈卿拿着铁锨,意欲回去。
徐一闪立马拉住她,“不用了,本来这几年下完雪立马扫掉都成了王府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可是今天早上,王爷还特意来到后院一次,说你门口那两个雪人不需要清理,其余全部扫干净。”
听到这话儿,张馒倒是纳闷了,把脚下的雪团成一个球拿在手里问道:“卿姐,怎么王爷还要给你留着啊,难不成你堆的雪人很好看?”
陈卿正要点头应下,却听见徐一闪撇嘴讽道:“别想了,太难看了,我长这么大,见过比陈卿堆的还丑的雪人,不超过这个数。”
看着他伸出的两根手指,陈卿抓了一把雪朝他砸去,“你给我闭嘴吧!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堆雪人,这就不错了好吧。”
徐一闪的脸一到冬天就带着两团天然的红色,红扑扑的挂在脸颊上,此刻严防陈卿的袭击,四下躲避倒叫脸愈发红嫩。
“张馒,可千万别去看啊,别破坏了雪人在你心里的美好形象!”
徐一闪扭着肥肥的身子,到处逃窜,还不忘了大声喊叫。
“阿玄!你怎么来了?”
听见张馒警觉的声音,陈卿和徐一闪霎时停手,看阿玄正在擂台上方,抱手看着台下的三人。
徐一闪连忙拿起脚下的铁锨,清了下嗓子问道:“阿玄?怎么现在不在王爷处,倒来练武场了?”
阿玄不动声色地看了张馒一眼,慢慢从擂台处走下,行至三人身侧,悠悠说道:“王爷今日没有补眠,进宫面见圣上了,要我留在王府。”
一听王爷没要阿玄跟着,张馒咧嘴一笑,忍不住嘲笑道:“怎么了阿玄,被王爷嫌弃了就来找我们啊?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想和你一起玩,你还是换别人吧。”
阿玄盯着他,眼底暗流涌动,像是将要破晓的天空,暗中有光。
看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陈卿干笑两声,接着打圆场。
“阿玄,别听张馒瞎说,既然你现在无事,倒不如一起抓紧把这里的雪都清了吧。”
见阿玄点了点头,徐一闪递给他一把铁锹,却又好奇问道:“对了阿玄,刚才听你说王爷今日没有补眠,这又是为何?”
“补眠?什么意思?”
陈卿还是一头雾水。
张馒抢先接话:“王爷不是一下雪就在外面站到雪停吗,所以一般下完雪,王爷要补眠啊,不然还不得困死。”
“闭嘴!”
阿玄铲了一下雪,冲张馒扬去,力道却不大,雪花倒在半空中散落开,在光的照射下,闪闪亮亮,倒还颇有一番美感。
“陈姑娘,王爷答应过夫人,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要是一夜未眠,第二天便会在寝室小憩。”
张馒悄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和我说的不就是一个意思嘛。”
这两个人,一见面便少不了拌嘴,尤其是张馒,一开始讨厌阿玄经常命令他,所以一有机会便一定要逆着阿玄来,可每次都没有什么实质性改善,阿玄还是经常对他命令来命令去。
见状,徐一闪赶忙拽了张馒一把,问道:“昨天晚上不也下了一晚上雪吗,怎么王爷这次没好好睡一觉?”
“这……”
阿玄偷偷瞟了一眼陈卿,支支吾吾的样子,倒叫张馒看在眼里,而且反观陈卿,也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神色也不似刚才般自然。
今日一大早,阿玄见雪已经停了,可王爷却迟迟没有回来,便去庭院里找,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看到陈卿门口堆着两个雪人,便想去问问有没有看到王爷去往何处。
正欲敲门,却看到王爷从陈卿的小柴房里走出来。
阿玄登时愣在原地,只觉得要不是自己眼花便就是做梦,这一切,真的太叫人难以置信。
“噢,我想起来了,你住的小柴房就在庭院里面啊,王爷昨夜在庭院站一晚上,怕不是遇见你了吧?卿姐,你这就不厚道了,这都不告诉我们!”
也不用陈卿承认,张馒便认定事实就是这般,不过,这次到叫他猜的八九不离十。
陈卿尴尬笑笑,抓了抓头发干笑道:“我当时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啊,昨天晚上我和王爷就是在庭院里聊了聊天,不过他什么都告诉我。”
要不然也不会和他打雪仗了,还想让他堆雪人和自己比试。
在张馒狡黠的目光下,陈卿把昨天晚上和王爷见面的事情大致说了说,却没有说后来请王爷到自己的屋里讲故事。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和一男子共处一室,怎么能叫人不乱想,想必王爷早早离开,也是为了避嫌。
“卿姐,怎么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有觉得有点问题。”
张馒越听越迷糊,陈卿陪着王爷聊天,和王爷自己站一晚上,好像,对次日的休息也没什么区别吧。
徐一闪倒是机灵,嘴角倒也挂了丝丝笑意,不等张馒再问,便抢先说道:“好啦好啦,这太阳越来越高,化成水其实更不好清理,我们还是抓紧干活儿吧,可别王爷回来,看到我们还没打扫干净生气。”
陈卿连忙重重点了几下头,附和道:“对对对,干活干活!”
“对了陈姑娘,刚才我从幽兰殿出来,碰到了暮稀仙人,他老人家说,原本今日没课,可他要你们下午去一次学堂,已经让老杨通知其余学生了,我来告诉你一声。”
阿玄偏头看着陈卿说道。
“多谢阿玄大哥,我记下了,下午定当准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