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商元祗曾经不平,而现在平了的脑门,还有一段故事。
出生的时候,商元祗的脑门是光滑的,小的时候,杨六娘经常摸着躺在摇篮里的商元祗的光滑的脑门儿,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似乎是觉得这样一个光滑的脑门儿是自己的作品是一件很令人满足的事情。
后来不知何时起,杨六娘摸商元祗脑门儿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忧虑,又一段时间后,这种忧虑变成了痛心。
据商桓考据,这段时间位于王林王老先生承教之后不久。
听商桓这样一说,商元祗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王林是一位很有格物致知精神的老先生,商桓相中他作先生也是因为欣赏这种格物致知精神,这位治学严谨的老先生深感皇恩浩荡,立志要效仿伊尹,将商元祗培养成一代千古名君。
多少年后的某个深夜,已立于万人之上的商元祗挑灯看剑,想起年少时老师对自己的嘱咐,只觉造化弄人。
这都是后话了,再说回商元祗小时候。
小时候的商元祗不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孩,就好像他现在不是一个很聪明的少年一样,每当商元祗背不出来课本的时候,王林从不吝惜拍到他脑门儿上的戒尺。
“卖炭翁,卖炭翁。”
“嗯继续背。”
“卖炭翁,卖炭翁。”
“下一句呢?”
“......卖炭翁......卖炭翁......”
“啪!”
商元祗摸摸自己火辣辣的脑门,上面好像又多了一个犄角。
回到椒房宫,商元祗还没进屋,就听见自己的父母在屋里争些什么。
“你给元祗找的什么老师,你看看好好的孩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你一介女流知道什么?王太傅是当朝大儒!除了他还有谁够资格做帝师?”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但是你看看,元祗的脑袋都快成凤梨了,以前多好一个孩子......”
商元祗眼眶一热,就快要哭出来,不是因为被母亲说成凤梨,而是因为刚刚被老师打过的委屈似乎都被母亲的心疼勾了起来。
“你,你,你别哭呀,不打怎么能成材呢!这都是为了他好呀。”商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措,他也不擅长应对女人的眼泪。
“他非得打头么?打手心不好么?”杨六娘哭出了声。
商元祗也哭出了声,他以为这世界上至少娘是不想他挨打的。
没想到娘只是可惜自己生出来的圆脑袋。
这下商桓和杨六娘发现了埋在纱幕后的小凤梨,啊,不商元祗。
对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商元祗,商桓是这样安慰他的。
你是龙子,你看龙是不是也有两个犄角啊?你摸摸父皇的脑袋,小时候也被老师打出过犄角来。
“可是我的犄角太多了。”
商桓摸摸鼻子,努力抑制想笑的冲动,“九子各不同嘛。”
商元祗心中在怒吼,完全看不到你安慰人的真心好吗?
这些都是陈年的黑历史了,如果不是久违得又长了个包,商元祗也不会想起这些往事。
“你还好吗?”
商元祗猛得回过神来,看到纪若望凑近了脸用手在自己眼前使劲挥来挥去。
“我没事,你呢,没事吧?”商元祗想了想还是问道,虽然纪若望看起来毫发无伤,但可能她只是在强忍着呢?
纪若珽同情得拍了拍商元祗的肩膀,“你没事就行,她的头硬得快能敲核桃了。”
老李一边将担着槐花的床单打成包袱一边问,“元公子留下一起用饭吧?”
商元祗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这一天,宫中下了两道圣旨,其中一道宣布众人期待已久的武举将在十天后在上林苑举行,另一道则召了名唤纪灵枢一位民间高人入东宫作了太子宾客。
纪灵枢来到门前接旨,宣旨的小太监简直要在他脸上看出花来,“纪大人,恭喜你呀。”
“辛苦公公走一趟了。”纪灵枢又拿出自己随身的钱袋递给了小太监,他没想到圣旨来的这么快,也不知道这些银子宫人能不能瞧得上。
小太监接过银子,脸上笑眯眯的看不出多的表情,他其实不在意钱多钱少,太子宾客是东宫的嫡系,没有必要得罪,再者大家都知道纪灵枢是一介布衣,现在的他拿不出银子也很正常。
纪灵枢感到了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左右环顾,没有看到视线的来源。
“纪大人,看什么呢?”小太监问。
“没什么。”纪灵枢笑了一下岔开话题,“公公进来吃杯茶歇歇脚再走?”
“不必了,咱家还要当班的,告辞。”小太监确实还有事,他还需要回宫向商元祗回话,不然吃杯茶同纪灵枢套套近乎也不错。
目送小太监离去,纪灵枢还是感到有些不适,可是左右再看还是没看出异样来,于是他转身回到了屋里。
街角,某张轿子。
“真是敏锐。”商云翘着小指摇着一柄象牙柄的苏绣团扇,上面绣着的是一串红豆。
“现在怎么办呢?”她一旁的紫苑这样问道。
“是呀,怎么办呢?让商元祗占了先机。”商云用团扇掩住嘴吃吃地笑了。“之前让你们查南怀德,查得怎么样了?”
“回小姐,属下办事不力,没有查到他在何处。”
“好好查的?”商云停不了摇扇子的手。
“小姐的吩咐,不敢不认真。”紫苑连忙跪地答道。
“你起来,害怕什么呀?”商云笑了一笑,“一个致仕的老人,不在家待着,天下都找不到他的踪影,呵呵,这条线也断了。”
“那今日小姐还去见纪公子么?”白芷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今日不是好时候,他刚得到册封我们就上门,只怕会让他警惕,下次吧。”
说着,商云从袖中拿出一纸就任的公函撕作了两半,“可惜了之前花的好大功夫,若他们办事的动作快点就好了。”
白芷在心中咋舌,为了给纪灵枢挪位置,商云调动了多少人,那样难求的公函就这样被撕了,但凡商云早上少试几件衣服,他们就能赶在圣旨下来前到纪府。
可是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
“听说鹿公子到了?”商云突然想起了什么。
“正是。”
“别让我一句一句问你,鹿公子现下所居何处?”商云有些不满。
“鹿公子一到就被接去上林苑了。”
商云用手指敲着扇柄,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