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亏得这些马,视察一圈以后商元祗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小粪球。
商元祗嫌弃得捏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又凑近纪灵枢闻了闻,引得纪灵枢像受惊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臭,离我远点。”纪灵枢隔着几丈远冲商元祗喊道。
“你身上怎么没味?”商元祗不解,为什么纪灵枢一点没受影响,不仅仅是商元祗,满场捡牛粪的羽林郎没一个身上干净的。
纪灵枢眉毛都绞在了一起,嫌弃得看了商元祗一眼,不语。
出了校场,纪灵枢隔着几步远替商元祗掐了净衣诀,这才又和商元祗并肩同行。
商元祗捏着衣服又闻了闻,臭味没有了,反而有一种刚浆洗晾晒后的衣物的清香,商元祗心中不禁感叹纪灵枢的好用,不仅能用来批奏折,还能用来洗衣服。
两人并没有有意耽搁,只是这么一闹来到博望苑的时间就有些迟了。
纪灵枢用手肘捅捅商元祇,“那应该就是鹿黍离了。”
商元祇顺着看过去,竹林间是青色的石砖墙,门前站着三人,正中站着一个瘦的如竹竿一般的男子。
鹿黍离见远远来了一人,朱色外裳戴着通天冠,见这装束鹿黍离就知道是商元祇来了,于是便要拜。商元祇连忙托起鹿黍离的手肘,这时他感觉到鹿黍离轻得不像个男孩,几乎不花什么力气就能将他拽起来。
这样一个瘦弱的男孩却要替他的父亲跋涉千里为质,鹿黍离不过又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不必多礼,咱们进去说。”
进屋说话,这已经是商元祗能为鹿黍离所做的为数不多的事了。
“身体怎么样了?请太医看过了吗?”商元祗前几天从李青那里听说,鹿黍离在来的路上得了风寒。
回话的是赵阳城,“回殿下的话,已请周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只需静养即可。”
商元祗点点头,“有什么需要的、想吃的尽管吩咐,你是我的贵客,待到身子大好了再述职不迟。”
鹿黍离称是。
纪灵枢在一旁突然插话,“鹿公子,可否让我替你号脉?”
“你是......咱们之前见过!”鹿黍离这才看到商元祗身后还有一个人,他忽然认出了纪灵枢。鹿黍离有些奇怪,纪灵枢并不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可是和商元祗聊了那么久,他却一直没有留意到纪灵枢的存在。
“正是在下。”纪灵枢微笑。
鹿黍离默默得将手腕放在了桌上,掀开宽袖,细腕伶仃。纪灵枢探出三指,分按于尺、寸、关三脉。
过了半晌,纪灵枢放开手,商元祗问道,“如何?”
纪灵枢沉默片刻道,“此病是娘胎里带来的,鹿公子气血不足,不可劳神忧思,此外,久视伤血,血亏气虚,公子平时可以于正午睡个午觉以养阳气。”
鹿黍离一一应了,见他精气神不佳,商元祗二人也没有久留就离去了。离开博望苑,商元祗遣散了随从,二人还有话想说,因此并没有立刻回东宫,而是沿着坡道下了万寿山,两人沿着昆明湖边闲逛。
湖面上是接天的莲叶,在阳光下反射着油绿的光芒,湖中心有一艘小船,上面两个小宫女正在弯着腰用一张网捞湖面的浮萍,纤腰束素。
纪灵枢看到这样值得纪念的美景,吹了一声口哨。
商元祗低声骂道,“不正经。”
“那你说说,怎么才是正经?”纪灵枢笑得眉眼弯弯。
商元祗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经,爱看姑娘就是不正经吗?不爱看姑娘却爱斗草正经吗?不爱斗草却爱丝竹管弦正经吗?
“不说你了,今日见了鹿黍离,你觉得如何?”纪灵枢看着湖上的姑娘们就不挪窝了,商元祗拽也没用,只好换了话题。
“不如何,他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在湖畔的一棵垂柳停下脚步,坐在柳树突出的树根上,纪灵枢的目光随着姑娘们和小船渐渐远去。
“他什么也不知道,那就是有人什么都知道。”商元祗灵光乍现。
纪灵枢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谁?”
“你猜猜,但我觉得你想不到。”纪灵枢有点喜欢上了这个逗弄商元祗的游戏。
“你来到朝歌不过十天,能见过几个人?就见过这么几个人,其中就有一人却能知道这么多秘密?”商元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有谁,“说起来,你原本是要通过别人谋职的,那人是谁?”
纪灵枢无意隐瞒,“是纪钧纪大人给的拜贴,要我去找恭亲王。”
“那么贡皇叔也涉及此事了?”
“确实涉及,但我说的却不是他。”
“那还能有谁?”商元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纪灵枢还能见过谁。
“解忧郡主,商云。”
“商云?”商元祗将信将疑,不是他怀疑纪灵枢,而是实在想不明白商云一个姑娘家怎么会牵扯到这些政事中。
“哈,只怕你们都小瞧了她。”纪灵枢冷笑一声。
“等等,你说细些,我没太明白。”这个展开太快了,商元祗觉得自己似乎捉到了很重要的细节。
沉吟片刻理清逻辑,纪灵枢再次开口。
“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天我去拜访,承诺为我办事的不是商贡,而是商云。”
“这能说明什么?”
“这不能说明什么,可是加上贡亲王涉及倒卖软魂膏的消息,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商元祗陷入了沉思,半晌后他抬起头来看向纪灵枢,试探得问了一句“鹿敬之?”
纪灵枢露出一个肯定的表情。
商元祗顿时了然,如果商云商贡父女暗地里在倒卖软魂膏,软魂膏是胡人的东西,那么进货的渠道就只能是把控了河西走廊的鹿敬之,但是如果仅仅为了这些暗地里的生意,鹿敬之犯不上上赶着送自己的长子为质,更没有必要和纪家有所牵扯。
“鹿敬之想做什么?”
“肯定不是好事。”纪灵枢答得肯定,都不用想,这些大人物相互勾结的背后必然有着更加惊心动魄的图谋。
“之后怎么办?”商元祗觉得今天自己的问句异常的多,如果在相声里他的角色就是一个捧哏的,这种角色的转变让他一时间有些不大习惯。
“赠君一法解狐疑。”
商元祗等了半天,然而纪灵枢迟迟不说下一句。
见状,商元祗顿时理解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得嘞,您请说!”
“等!”
“您再说一遍?”
“等他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