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临风却注意到,那头毛驴不见了。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令他感到困惑:这些农民军,是如何绕到潼关之后的?
然而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
用金尚恩的头颅。
与函谷关在峡口处不同,潼关建在高高的麟趾原上,又有十二连城拱卫,想要登上潼关之前有道道关城重兵把守。
而第一道城门上,高高挂着什么东西。
何闻道谨慎,不敢贸然上前,命人从弓弩手里选几个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回将军,是首级。”
而且是血迹早已干涸的首级,用头发拴在城门上,几只老鸹正在试图叨出首级的眼珠子,丝毫不畏惧死人怒目圆睁的凶恶表情,这些动物知道,再聪明的人,死了就只是一团死肉。
何闻道赶忙派人去请金尚恩之子金威来认。
果然是金尚恩的头颅。
金威目眦欲裂,拍马就想上去夺回金尚恩的尸首。邱临风和另外一个小伙子拼尽全力才算是按住了他。
“金小将军,就是为了保住你,金将军才让你来报信的啊,万不可妄动!”邱临风从正面按住金威的肩膀,另一人从背面抱住金威的腰,两人苦口婆心地给金威作思想工作。
金威喉咙里发出的怒吼就如同野兽被扼住喉咙时的走投无路吼叫声,但他还是停止了挣扎。
是夜,何家军主将帐中的灯火通明。
潼关中的敌军自然注意到了何家军,虽然没人前来挑衅叫阵,但是城墙上换防的人数多了一倍,邱临风可以感受到,潼关上的敌军也在观察着己方。
不知原本潼关的守军还有几人生还?关中现在又是怎样的状况?
“诸位将军大可畅所欲言,咱们集思广益。”何闻道首先开口。”
“潼关乃天下至险,真不知道这群流寇是怎么攻下来的。”何闻道的侄儿何魁接道,这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是啊!”
“是啊,金尚恩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顿时帐中人人应和起来。
“这个咱们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只要能找到幸存的守军,就能弄明白,现在更重要的是该怎么夺回潼关。”众人一猜起来就没完没了,何闻道清了清嗓子,带回来了正题。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开始沉思。
半晌,打破僵局的还是何魁。
“想来敌军已拿到了原守军的装备,与今日咱们路上遇到的流寇以不可同日而语,古往今来攻下潼关的名将屈指可数,这也是舅父扬名四海留名青史的机会,万需慎重。”
何闻道被拍马屁拍得很受用,捋着下巴上几绺胡子点了点头。
“何将军,营中可有潼关一带的舆图?”邱临风插嘴,打断了这温情的一幕,他心中早有计谋,只是碍于何魁拍马屁的技术实在一流,瞅不着空档说出来。
何闻道闻言一愣,连忙问左右,“咱们有舆图吗?”
左右轻轻摇摇头。
邱临风气得在心中咬牙切齿,这个庸人。连舆图都不带!他不信能和陈守礼在朝上叫板的人连个舆图都弄不到!
“邱将军,我来为你画一份。”
金威的声音冷得吓人,他现在已冷静了下来,但愈冷静心中的仇恨愈是燎燃起来,恨意如同身体里藏着九泉下的恶鬼,等着扑向新鲜的血食。
邱临风敬畏于金威的恨意,同时也欣然接受了金威亲自绘图的提议。金威同金尚恩守潼关,自幼就在这里长大,自然很熟悉这里的环境,由他来绘图,还可不必担心会有传抄错误。
何闻道准许了金威的请求,很快笔墨就呈上来了,待墨研好,金威一手扶纸一手持笔,边画边解释道。
“此为望远沟,在潼关东侧,此为禁沟,在西侧,潼关在两沟相夹的原顶,面向黄河。两沟之中皆有流水,期间能供军队通行的道路极窄,且其上峭壁林立,十分险峻。”
“不从这两边走,想要登上潼关就只能强攻黄巷坂,黄巷坂也是两边高崖,宽约两丈,长十五里,本地人称其为十五里暗道,可称之为天堑。有诗云: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当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金威的讲述,带着深深的敬畏,邱临风可以理解,这是对自然的鬼斧神工的畏惧。
“那咱们就要好好挑战一下,这万夫莫开之地了。”何闻道不以为意,哈哈一笑,“现在地图也有了,邱小将军,说说你的想法吧?”
邱临风很不喜欢何闻道这种不以为意,现在连敌军在潼关之中有什么装备、多少守军都不知道,就说什么计谋,未免太过轻率,他真想不明白,何闻道究竟学没学过兵法,又是怎么在战争中活下来的?
“临风以为,敌军大都是良家百姓落草为寇,未必懂得兵法,他们初拿下潼关未必对其中地形了解,可奇袭。再来,既然潼关之中路途狭窄,相比他们运送粮草的难度远胜我军,咱们大可用拖字诀。”
何闻道不置可否,让其余众人继续畅所欲言,于是,今晚这一通讨论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与此同时,另一件大事发生了。
深夜,商元祗睡得正熟,他白日忙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整天脚不沾地,到了晚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如今正睡得好不快活。
突然一只冰凉的黑手探进了他的被窝。
“殿下,快醒醒!”
见商元祗无动于衷,这只黑手加大了力度,摸上了他柔软的腰际。
商元祗翻了个身,睡得如同死猪。
这个想法是大不敬,小包子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罢了,但是商元祗是必须得叫醒的,小包子只好使用终极武器。
“殿下,你快醒醒啊啊啊啊啊!”
如果说刚才商元祗是声音太小了没听见,现在这个音量则是不啻一道响锣在耳边炸开,小太监们的嗓子都和破锣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声喊起来很容易就会破音。
商元祗顿时惊得坐了起来,一下子碰到了小包子伸过来的脑门儿上。
商元祗“嗷”得一下叫出了声。
他摸了摸脑门儿,大约又要多一个犄角了。一个犄角的是独角兽,两个犄角的是小龙人,这么多犄角的,出了刺猬,不做他想。
堂堂龙子,竟沦为了刺猬,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