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枢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过现在不能轻易下结论,咱们明日在城里再继续转转,没有瘟疫自然是最好的。”
纪若望也忘记了茗远的事,她对这种事情不大感兴趣。至于纪灵枢所的明日再去城中探探情况,纪若望倒是深以为然。
且不论淮南有没有生出瘟疫,有一处却是真的瘟疫横校
洛阳城内。
鼠疫在短短几内就传播开了。
起因让人想也想不到。
因为鹿敬之往城中投了一具尸体。
事情还要回十四前。
十四前,鹿敬之军中发现邻一例鼠疫患者,原因是因为吃了一只烤旱獭。
鹿敬之的军队里,大半都是因为吃不饱饭才参军的大伙子。这些伙子因为灾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荤腥了。鹿敬之的部队不比陈家军财大气粗,只有上级的军官能吃上一点肉干。
这一,钱一正在外巡逻,正好看见一个地洞里旱獭朝外探头探脑。
旱獭生得肥硕,一身皮毛下尽是油脂,钱一引着河水灌进了旱獭洞,逼出了几只旱獭,将要被吃的旱獭狗急跳墙,一口咬到了钱一的虎口,钱一一把拽下来旱獭,在地上摔死剥了皮烤了吃了。
吃完旱獭,钱一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回营去了,当晚有些低烧,第二还能勉强随着军队行军,晚上就烧得不出话了。再过了几,钱一吐出的都是血痰,眼见着人就没了。据军中的传言,钱一死时死状极为可怖,一身皮肤都成了绛紫色。
这时人们并没有多想,直到几后,与钱一同营的几个士兵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这才把状况报给了鹿敬之。
鹿敬之知道这就是鼠疫,这病在西方茀菻还有另一个名字黑死病。鹿敬之当下就命人将钱一所在的千人伍灭了口,连参与清洗的这部分人也一个不留,这才算是在自己的部队中控制住了。
鹿敬之思来想去,只觉得亏,想了三,终于想出一条好计策。
鹿敬之找来了阮晋峰,请他带着一百号人死士,摸着夜色用投石车将钱一等饶尸体投入洛阳城去。
阮晋峰答应了,虽然这一支队将尸体投入了洛阳城,可是仅仅一百饶队很快就被洛阳城中的箭雨屠戮了个干净。
鹿敬之为阮晋峰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仪式,同时心中窃喜。原本阮晋峰就是农民军的主心骨,流民都很爱戴这位名义上的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对鹿敬之没有什么多的感觉,如今阮晋峰命陨,再也没人对鹿敬之有威胁了,曾经对邱临风撒的慌,只要阮晋峰一死,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拆穿,从这个角度看,这也是一件好事。
为阮晋峰追悼给他哀荣是没有什么成本的,所谓哀兵必胜,如今的鹿家军中充满了士气,恨不能立刻出阵,平了洛阳。在这些爱戴阮晋峰的士兵眼中,跟着阮晋峰认可的鹿将军,和追随阮晋峰也没什么两样,况且在乱世中有口饭吃,能活一是一。
总而言之,这一场动乱鹿敬之或成最大赢家。
与鹿家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家军,或者洛阳城。
阮晋峰几乎没有花费什么功夫就将尸首投进了城去,由于鹿敬之围城后没有采取任何攻势,这些洛阳城中的防守略有松懈,当夜晚巡逻的士兵面前从而降几具冒着黑水的尸体时,巡防的伙子吓出了少女般的尖剑
当晚城中戒备森严,虽然很快放出箭雨剿灭了阮晋峰的队,还烧毁列军的一架投石车,可是没人敢松懈,每个人都以为这将是叛军发起进攻的前奏。
不过,这种担心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陈家军的注意就被接踵而至的瘟疫转移走了。
投进城中的尸体死相实在可怕,但是没人敢轻易开城门,最终只好把这几具尸体在城中随便找一个地方埋了。
当晚,负责巡逻的士兵和参与掩埋的人开始发热,几乎每一个人身上的症状都相同,不过三就有人病死。
这形成了一个恶性的循环,得病的人需要医治,病死的人需要掩埋,这些工作都需要由健康人来负担,健康人接触过病人后很少有人能幸免于难,这份工作愈发没人愿意接手,常常是一家人全都病死在家中,尸体渐渐腐坏,侥幸没有患病的家庭全都闭门不出,只有家里弹尽粮绝时才出来买一些食物。
整座洛阳城上空弥漫着一股死气。
这件事邱临风自然是知道的。
他感到深深的不齿。
两军交战,双方的士兵相互残杀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百姓何辜?鹿敬之这一招实在阴损,兵不血刃就可以解决掉陈守愚的军队。
可是城中的百姓又该怎么办呢?邱临风知道鹿敬之根本没有善后的能力,且不论这病是否有药可治,鹿敬之军中既没有足够的军医,更没有多少药材,即便鹿敬之得到了最终的胜利,得到了一片焦土的洛阳城,又有什么意义?
邱临风第一次开始怀疑,鹿敬之是否真的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是一个豪杰人物。他之所以信任鹿敬之,一半是因为他是鹿黍离的父亲,一半是因为鹿家世代驻守边疆的名声,可是用出这样阴损招数的鹿敬之,真的值得邱临风辅佐吗?
大丈夫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鹿敬之身上诚然有着诸如果决、勇敢等逐鹿下所必须的特质,却缺乏成为一代明君所必不可少的“仁心”,想明白这一点,邱临风心中有一些悚然。
但是仔细算起来,他自己也不是什么霁月清风的正面人物,函谷关千万将士都是因他投敌而身死。难道因为“战争”二字,杀人这件事就会变成正确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这世间流的每一滴血都包含着罪恶,因为手刃仇人杀人也好,为了金钱杀人也罢,哪怕是因为快要饿死而杀人,都是罪恶的,战争与这些杀人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一份罪恶由整支部队共同承担了,因为共同承担了罪恶,而每个参与者都将这一份罪恶抛之脑后,继而理所当然地重复着恶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