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悦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坐下来。
与她一般,不管其他蜘蛛又来进攻的,还有慕天颜。
他们两个都自诩为聪明人,结果——全被身边的人给耍了。
与慕天颜真被骗不同,卢悦心中早对明石怀疑了,上辈子,她跟着丁岐山时,甚知他的本事。那一手锐利土箭术只是他这段时间的本事,等到筑基,一手土系道法,简直完胜同期修士,把竹河真人的目光吸引,转收他为真传弟子。
明石三人动作飞快,原本吴露露的天罗阵就要布全了,现在最后一根阵旗插下,终于放下心了。
三人互视一眼,一齐乖乖往卢悦和慕天颜那里去。
“师兄,我当时是真吓着了。”
慕天颜扭头,不想理人。
“卢悦,我和明石就想让你看看,我们的本事。怎么样?吓着了吧?”
叶晨阳嬉皮笑脸,他都快不记得,对身边信任之人耍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此时,面对卢悦的冷脸,不知为何,心中没有一点慌乱,反而升起一股久违的温暖。
“咳!”明石坐到卢悦跟前,“你教了我很多,现在轮到我来教你了。身为修士,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自己的老底,全都交给旁人。还有,信任人不是错,可大部人都是并不完全值得信任,你想过,我们若是心怀一点恶意,你的下场吗?”
卢悦看着他,谁说她随便信任人了,这不是有你明石在这吗?还有个大阵师,她这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现在还不到后世的乖张,给点有限的信任,暂时没错。
到于叶晨阳,他需要盟友对付月蚀门,对付唐家,一时肯定也是舍不得她死的。
“你还不服气?”明石叹口气,“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死在后背之手吗?很多天才,都没成长起来……。东亭宗曾做过一项调查,发现他们至少有六成,是死在大意上。”
卢悦拧眉。
“不是我和老叶不相信你,而是我们觉得,给你上一堂生动一点的课,可能更重要。”
“对对对!”
“我知道——你们都厉害!”
要是不厉害,她也不会跟他们组队,卢悦吁口气,“课上得很生动,我记住了。”
上辈子,没叶晨阳,没慕天颜,虽然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用举手之劳的办法救下来,却到底改变了某些人和事。
尤其是看吴露露在慕天颜那里小心赔罪,卢悦心中颇为自省。
不过,他们以为她灵力用尽,那就让他们那样认为好了。一线天的特殊情况,在身边有人的时候,哪一次,她的灵力都未真的用尽过。
她的筋脉,因为一次次对付鬼面幡,灵气用尽再回复,周而复始之下,早就被灵气冲涮得扩大不少,其中停留的灵力,在她看来,至少还能瞬发二十招剑气。
卢悦吸下丢在不远处的云帕包袱,好在里面的鹰蛋还是完好无损。
云帕认主,能瞬间甩脱。要不然,她带着包袱滚,蛋蛋若还能好好的,那才怪了呢。
“喂!别生气了,我要破阵,你在旁边,用剑气助我一臂之力。”
吴露露搞定自家师兄,又跑到卢悦身边来。
在她看来,能在最后关头,还把自己拉着一块躲的卢悦,可以是朋友了。
“好!”
此时的一线天,因为凤凰火迟迟未现,许多自认修为运气都不差的修士心中烦燥,已经提前拉开抢杀模式。
早点把那些碍眼,修为低下的修士除掉,他们放心些。
没了这些人,在背后可能蚌鹤相争,渔翁得利……,剩下的,大家就能各凭本事了。
散修为防那些宗门世家之人,各个击破,开始组队互暖,当然他们组队之后,又反过来,灭杀落单的宗门世家之人。
在卢悦他们还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线天内,其实处处都有流血。
被分隔到另一边的筑基修士,他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原以为这边是延伸出来的,里面的灵草之类的,一定品质非常高。
结果这一点是猜对了,正常都是五六阶灵草,还都在千年之间。
可里面的妖兽,简直让人麻头皮,都是除却兽潮,平时难得一见的四五阶。
正是争对他们筑基修士,而且任何一株灵草,都有一二妖兽常年看守。
面对人这种它们从未见过的生物,一开始并未在意,大家偷着背着还能采上一两株。
但不知从哪天起,所有妖兽看到能两条腿直立行走的人,都是不管不顾杀过来。
谷令则发现,在这里不是人追杀妖兽,而人被妖兽追杀。
给自己肩头上好药,她窝在一颗巨树的树洞之中,树洞的主人,就倒在外面。
望望越来越暗的天色,谷令则难得叹口气,怪不得一线天叫试炼之地,若是本事稍为稀松的,运气稍为不好,可就把命丢在这里了。
现在她只希望,炼气弟子的试炼之地,还跟以前一般。
只要不出意外,凭卢悦的本事,应该不会出事。
远处传来一声枯枝的断裂声,谷令则猛地坐直身体,哪怕这里已被她的小五行阵笼罩,手中玄冰剑,也被她抓在手中。
妖兽不懂阵法,它们除了蛮力,什么都不会。可人就不一样了,这一路,她已经看到两起,修士劫杀修士之事。
夏瑜虽然斩杀一对五阶银蛇其中的一只,却没有丝毫喜意,另一只银蛇已经连追一天半了,偏偏路上她还要躲避其他妖兽。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力竭而死。
到了此时,她已经不想再这样贴地飞行,她想升空,只要升到空中,跑过两百里,那只银蛇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再锁定她。
刚打这个主意,一声夜枭凄厉的叫声,让夏瑜憋屈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这鬼林应该是一群四阶夜枭的领地,所有敢飞到树顶上的人或妖,都是它们的食物。
后面的沙沙声又跟来了,夏瑜叹口气,再不想逃,往口中狂灌灵酒,又服下捆绑起一起的两颗灵丹,做好跟这阴魂不散的银蛇再决生死的决定。
阵中的谷令则,远远看那五阶银蛇不断在树间游走,让夏瑜的剑每每失去伤它七寸时机,就知道她顶不了多长时间的。
这东西虽然还未生出灵智,却有本能猎杀猎物的本事,那巨尾不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击到夏瑜后背。
又是一下,谷令则好像听到一声‘咔’,只怕她的某根肋骨已经断了。
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黑熊尸,谷令则叹口气,若是卢悦知道,她眼睁睁地看着,对她甚为亲近的师姐,这般死的话,一定会恨她的。
在救与不救间,她挣扎了片刻,再抬头时,发现那只银蛇已不再游走,正张大了巨口,想要一口吞了夏瑜。
玄冰剑下意识甩出,谷令则微眯的神情,有半息的凝固,不过她很快就人随剑走。
突然暴起的玄冰剑,直指银蛇七寸处。
银蛇刚一甩头,就有无数冰锥密密插下。
眼见它的尾巴卷起想要护住七寸处,夏瑜如何还让它再有机全,拼着伤势更重,飞剑旋转,与它尾巴来了个亲密接触,只这一息时间,就听‘卟!’的一声,两只冰堆深深扎在银蛇最为薄弱的七寸处。
银蛇死了,现场的两个人,半天都没啃声。直到夏瑜疼得实在受不了,拿出一枚正骨丹服下,“多谢谷师妹相助!”
谷令则面色隐在黑暗中,脸上表情莫测,师父说,我们不去有意识的打劫别人,可若别人都把命送到面前了,若是不收,会倒霉的。
原本她是不想救的,可她突然发现,下意识里,她不想夏瑜这般死在她面前。
如果今天她不救夏瑜,那将来面对卢悦的时候,她会心虚的。
她和卢悦有某些心灵相通的地方,万一被她发现一点点,凭那天夏瑜和她亲密的样子,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夏师姐受伤了,到我这里过一夜再走吧!”
半天没得到谷令则回应,夏瑜心中打鼓,生怕她要趁人之危,服下正骨丹后,她感觉好受多了,“不用了,我在另外寻个地方,养几天伤。”
“我既然救了你,自然不会再害你。”谷令则声音悠悠,“夏师姐,你与卢悦关系不错吧?令则今日想挟救命之情,请你告诉我卢悦的一些事。”
夏瑜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自己的命确实是她救的。
看她伸到面前的手,她也只好借她的一点力,让自己站起来。
谷令则收拾银蛇很快,妖丹毒牙蛇胆不过百息时间全都弄好。然后,夏瑜看她一脚把银蛇踢起,等到再补一脚时,一个黑影划过,夜枭闷叫一声,叨着银蛇远远飞走。
外面都处理好,谷令则拉上夏瑜进树洞。
看到树洞前的黑熊尸体时,玄冰剑再发,瞬斩下它的四肢,其他的再仍上空。
“听说卢悦不怎么吃辟谷丹,我猎了些妖兽,都是它们身上最好吃的,师姐能帮我带上,将来交给她吗?”
夏瑜点头,这是小事,这边的妖兽等级高些,其实她也存了不少。
谷令则把熊掌也收进一个中阶储物袋,一齐递给夏瑜。
“如果我告诉她是你给的,她不一定会收。”
“那就说是你特意给她收的。”谷令则没想过计较这些小事,“她从小因为我吃过很多苦……。”
“你是不放心,她在逍遥门还受苦?”
夏瑜虽然被她救下,可进到此阵,看得清楚,这里离外面打斗距离如此之近,凭谷令则的本事,应该在她刚到的时候,就查觉了。
可直到她要死了,她才出手相助。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一开始是不打算救她的。
“……我知道她在逍遥门没受过苦,要不然,凭她的性子,她不可能活得那般张扬,”谷令则一看夏瑜打量这里,就知道她想什么,“我想知道她平时都是如何修炼的,须磨真人闭关,难不成她一直是她那位秦师兄教导?”
如果那样,那卢悦的性子,肯定越走越偏。
夏瑜放出一张红狐皮,躺到上面,用灵力把骨头正好,缓缓让正骨丹的药力渗进到两截断骨那里。
“……秦天也闭关了,楚家奇和卢悦都归我师父师伯师叔们教导。我师父教她,比教我还用心。”夏瑜微笑,“楚家奇不管事,残剑峰事务,全是她一人打理,那里每年出息不少。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她没钱。”
谷令则坐到对面,慢慢听夏瑜说卢悦在逍遥门的日常生活……
“阿嚏!”
卢悦揉揉鼻子,不明白今夜是怎么回事,她已经连打三个喷嚏了。
“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吴露露顶着她的白眼,伸手在她额头试试温度,嘿嘿笑了一下,“没不舒服,那就是你今天收毒草时,吸到毒气了?”
“是你们在心里面骂我吧?”卢悦眼带威胁,“早就说好的,怎么,你们还想反悔啊?”
“……天地良心,就算我长得不是老实样,明石你总得信吧?”叶晨阳撞天屈,指着明石说话。
卢悦刚瞟到慕天颜那,人家那一眨眼的风情,如美人幽怨含怒,差点让她当场呆在那。
“我师兄从不在人背后说是非,”吴露露笑,“你在外面也得罪过不少人吧。”
卢悦吸吸鼻子,转过头,她都不知道,一个男人,长成那样干什么?还不如,就着女装,她还不会有那么多嫉妒。
若当时,她长得能再好看一些,哪怕多了一个手指头,只怕那位亲娘也不会扔了她的。
卢悦揉揉眉心,不想再想下去,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如果。
“……是啊,有人花钱买我的命呢,随着我修为的进深,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想要我的命。甚至某一天,我们走在对立面,你们也想要我的命呢。”
慕天颜原本要怒骂的话,在女孩那一晃神时的无尽哀伤给吓下去。
现在又听她这般说话,气闷得转过头不理她。
说来说去,还不是说他,他有那么小气吗?
“你觉得我们会走到对立面?”吴露露离得近,听出她最后一句时,那肯定的语气。
卢悦摇头,她怀疑念叨她的是丁岐山,连明石都不想理了,“谁能看得转前路,人心难测……!不过我要做的事,就做定了,不管将来你们谁拦在前面,我也会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