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伏在地上,久久未起身。
殿下已经给了他一次机会,他自知罪孽深重,已不求她的原谅。
“殿下,沈缘定将知道的和盘托出,但是沈缘也想让殿下知道,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恕罪,而是我始终忠心于殿下,只是也有过身不由己。”
他直起身,瞥了眼顾亦珏,缓缓开口。
顾亦珏被沈缘那一眼看得心慌,直觉告诉他,有些事与他也有关。
“两次带火的刺杀,沈缘虽没有十足的证据,但猜测定与皇后娘娘有关。”
沈君珏眸色一沉,沈缘虽是用猜测的口吻,没给出确切的答案,但他的语气还是表明他知道些什么,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没法。
“胡,母后怎会派刺客刺杀本公主!”她装作惊讶怒斥。
还有些伤心。
沈缘今日的话,一一验证了她近几日的猜想。
她现在只想听一听,沈缘还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
“那日,属下接到命令,若是殿下出门的话,一定要带着殿下经过芳华街。”沈缘老老实实交待。
芳华街,正是那日沈君珏遇袭、刺客引燃黑作坊的街道。
“当时,属下并不知为何,但因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只得照做。”沈缘垂下眼眸,眼中满是懊悔,“可没想到,那次的刺客异常凶狠,还差点伤令下。”
若他知道皇后会派刺客携火箭行刺,他断然不会带玉柔公主往那边走。
“那波刺客,属下并不知情,然而是皇后下令让属下带着殿下往那边走,也只能斗胆一猜那事与皇后娘娘有关。”
沈缘也不懂,皇后素来疼爱公主殿下,为何又会派刺客放火烧她?
“那昨日呢?”沈君珏的声音冰冷。
知道的越多,她越心寒。
可她控制不住地想知道真相。
没人愿意自己的性命安危掌控在其他人手中,更何况这不是第一次。
“昨日的事,属下完全不知情,只能从昨日刺客的装备、套路和功夫招式看出,他们与芳华街的刺客来历相同,进而间接推断出他们与皇后娘娘有关。”
昨日的刺杀凶险异常,但他们都只能推断、猜测,完全没有实质的证据。
凶险的经历、无赌猜疑,越是这样,越容易动摇人心。
沈君珏抬手揉了揉眉心,神态及其疲惫,她不心撞掉了桌上的茶盏。
茶盏砸落在地,碎片四溅而出,细渣伴着茶水泼洒出去混在尘土中,还有几片略大的瓷片飞出去,落在顾亦珏脚边,落在沈缘跟前。
“那平日里的刺杀,真的是沈金露派来的?”沈君珏没管摔碎的茶盏,继续问道。
别到时候全是贼喊捉贼的把戏,表面上是沈金露看她不爽使手段报复,实际上都是她母后的手段。
她记得,那日她找母后诉委屈,母后直接婉拒了她攻打北漠的请求。
虽然那时她是开玩笑,但母后的神情言行,俨然没把她的请求放心上,连顺着话哄她一哄都没有,而是直接拒绝。
“平日里的刺杀确是沈金露所为,只是……”
沈缘的一个转折,立即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后娘娘,刺客行刺是锻炼殿下的好机会,让属下不要轻易赶走刺客,也不要故意隐匿殿下的行踪,所以,所以这些刺客能轻易找上门来,每次也能全身而退。”
他闭上眼睛,遮住眸中所有情绪。
一连串的话逼得沈君珏呼吸艰难,她手撑着脑袋,闭着眼,肩膀高高耸起,又深深沉下。
以前她的母后经常在她耳边念叨,若是她能参与朝政,与她共同操持大局就好了。
她不同意,她的母后就把她安排给齐叔灵,安排给乌里木。
现在她稍稍表露出愿意揽权的意愿,她的母后便是安排上刺客也要磨练她,好让她日后接她的班。
但是她的母后有没有想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她早该察觉,她的母后眼里只有权势,不然为何她独揽朝政多年,哪怕父皇无心朝政,北虞还有早已成年又有能力的太子。
她记得清清楚楚,太子皇兄是被母后硬生生赶出京城的。
可那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能怎么办。
沈君珏长叹一声,暂时放下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那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沈缘不是他已经改了,只效忠于她吗?
为何她今日用计引诱刺客上门,刺客还是来了,而且就是之前那批刺客。
“因为,属下知道殿下与少将军共处一室,当时少将军明明不在房中而是和殿下待在一起,却联合卢统领欺瞒属下,属下心里不舒服,便……冲动之下,便引来刺客杀入房汁…”
沈君珏揉了揉眉心,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沈缘为何如此不喜顾亦珏,她仍旧闭着眼睛,耳边传来沈缘的声音,听着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与殿下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自从来到殿下身边,属下便一直忠于殿下,只是皇后那边有令,属下不得不从,但那日殿下警告属下后,殿下不但没有疏远属下,反而依旧信任,属下便下定决心再不做有损殿下之事!”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与玉柔公主初见的情形。
她,她能捡回一条命,他有机会当他的侍卫,都是缘分,便给他赐名沈缘。
“沈缘对殿下并无二心,但确是做了伤害殿下的事,无法逆转,沈缘愿领下责罚以死谢罪!”
罢,他飞速朝身前的茶盏碎片抓去。
沈君珏一惊,骤然睁开眼,一道黑影飞速掠过,沈缘侧撑着地,一块白色的东西摔出去老远,最后一声脆响撞上墙壁。
顾亦珏拍了拍衣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重新坐好。
沈缘不解而惊讶地看向顾亦珏,顾亦珏居然抢在他动作之前,冲过来踢飞他手中的碎片,这饶功夫够深。
是他低估顾亦珏了。
顾亦珏则一脸淡然,朝沈君珏的方向丢了个眼神。
沈缘顺着望过去,正对上沈君珏的眼神,深沉复杂,如一潭深渊,看不明白,也看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