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剧痛。

撕裂般的痛。

少年猛地一个激灵，从一种只在分娩体验机器上体验过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中醒来，下意识的往痛感来源的胸口部位摸去，触手处温热潮湿中夹杂着坚硬冰冷。

望去，竟是一把插在自己胸口的铁剑，殷红的血液正从剑刃和肉体接触处缓缓浸出。

肉眼可见的痛因，让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惊惶收手。

抬头，只见铁剑正握在一个满脸怒容、身着皂色古装戏服的壮汉手中。在他身侧，一个穿着青色古装的老妪正紧抓着壮汉持剑的手。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个同样穿着古装、手执兵器的男子。

“这是在拍戏么？”

低头，看着同样身穿粗布古装、斜倚在一张古式木架床上的自己，少年喃喃自语。

然而，胸口那过于真实的疼痛又清晰的告诉少年，肯定不是。

蓦地，一个无数次听说过、令人激动兴奋又恐惧如潮的念头涌上少年心头：“莫非我……”

“嘤嘤嘤……”

一阵奇怪的抽泣声，将少年刚升起的念头打断。

循声看去，只见在自己所靠床榻一角，还蜷缩着一个衣衫凌乱、肩膀半露、掩面抽泣的女子。少年脑子一懵，入目所见场景在脑中飞速演变成一副完整的画面，心中一震，暗道：“要糟……”

而这时，大量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忽然决堤般涌现脑海。

原来少年现在的身体叫楚歌，是一名客栈的店小二。傍晚时分，一名风尘仆仆的蒙面女客前来住店，店小二楚歌接待了她。引入房间不久女客说要饮茶。楚歌将茶水送到眼前的客房，刚要告退，突然闻到一股异香，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曾经的店小二已变成了异世的少年。

匆匆回顾，店小二楚歌之前的记忆也非常简单。记事起就和母亲麻姑生活在这个叫临江驿的小镇，母子俩以卖绿豆和糯米做的糕点小吃为生。麻姑所做的糕点堪称一绝，小镇闻名，镇上为数不多的几家酒肆客栈也让麻姑供货，生活倒也不愁。两年前，楚歌满十五岁，已学会了麻姑的七八成手艺，偶尔也会独自代替麻姑上街摆摊或给酒肆客栈送货。然后，某一日清晨，麻姑外出采寻糕点密料所需草药，便再也没有回来。有镇上的渔人说，看到麻姑采药时掉进了回龙湾。

回龙湾是小镇十里外的一处洄水湾。澜沧江的支流从小镇流过，撞上十里外盘桓挡路的断肠崖，形成了这个水流湍急的月牙湾。据说经验老道的渔人船工经过那里都得小心翼翼。回龙湾上方的断肠崖，长年受水汽滋养，嶙峋怪石间生长了大量别处难寻的植物。麻姑的糕点之所以比别人的好吃，就是加入了采自断肠崖的特殊药草。

麻姑失踪后，楚歌继承了卖糕点的营生。却因为不敢再去断肠崖采药制料，味道大不如前。又因为常有地痞无奈白吃白拿，少年郎自己镇不住场子，只好无奈收拾摊子，进这家相熟的客栈做起了跑腿的伙计。

胸口再次加剧的痛感将楚歌拉回现实，客房中当下的局面渐渐清晰，清醒过来少年楚歌无奈苦笑：“这开局……”

果然，还没感叹完，便听那皂衣壮汉怒道：“吴执事，请放手，让我杀了这个下三滥的淫贼！”说着，手臂用劲，似要将楚歌捅个对穿然后把剑抽出再插上几剑。

完全清醒过来的楚歌，痛感更甚，呻吟出声。

“冷静点，岳少侠，先把事情弄清楚。”青衣老妪沉声低喝，任凭皂衣壮汉用力，抓住他持剑手腕的手也纹丝不动。

“这不明摆着嘛，这店小二见我师妹生得美貌，在茶水中下药……”

“事虽如此，却总得当面问个清楚，才能给我们家公子一个完整的交代。”青衣老妪吴执事声音发寒，神情阴骛。

听到青衣老妪提到自家公子，皂衣壮汉原本一脸怒色的神情一阵变幻，似慕似惧。

良久，才一声叹息：“罢了，就先留着这淫贼的小命，等吴公子处置。”

言罢，恨恨的抽出了刺在楚歌胸口的长剑。

这次，青衣老妪并没有阻拦，顺势松****贼”店小二楚歌顿时痛晕了过去。

在一阵晃动中再次醒来，伤员楚歌发现自己已躺在一个木制车厢的踏脚地板上。这车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马车。

胸口的剑伤已被包扎过，隐隐疼痛中夹杂着草药的丝丝清凉。

隐隐感觉，车厢内似乎还坐着另一个人。

费力撑着车板坐起，发现那人竟是之前蜷缩在床榻一角抽泣的女子，也就是自己接待的那个女客。

此时，她已换了一身粉色的古装衣裙，坐在车厢尾部，掀起车帘一角正往外窥望。

似是察觉了楚歌的动静，女子蓦然回头，一张明媚的脸庞映入楚歌眼中，整个车厢里瞬间多了一股略微浓郁的香气。

楚歌一怔，微微惊艳。

“你好！”楚歌开口，想要进行交流，了解下情况。

“别吵！”然而，只换来那女子一声轻喝，不屑的瞥了楚歌一眼，又扭过头去继续看向外边。

透过车帘掀起的空隙，外面似是一片树林，正有人在紧张对峙。

紧靠着马车的是第一次醒来时见到的皂衣壮汉岳少侠和青衣老妪吴执事以及身后跟着的两个男子，另一边一颗歪脖子大树下，则是一个身穿紫色长衫、腰悬银色长剑、手摇金边折扇、背对马车的披发男子。

只见那皂衣壮汉执剑在手，一脸戒备的喝问：“阁下何人？我乃霹雳剑门首席弟子岳子强，我师傅乃是霹雳剑门门主马长发，还请阁下给个面子……”

“废话真多！”那男子一声轻斥，缓缓收扇转身，露出一张过度消瘦的脸和脸上不正经的三角眼。

“秦公子！”青衣老妪吴执事一声惊呼。

“哦，原来吴执事也在啊。”那骚包青年像是刚发现吴执事的存在，淡淡应了一声。

“原来阁下便是黄龙帮大名鼎鼎的秦守秦公子啊！”皂衣壮汉岳少侠显然听过来人的名头，连忙打招呼：“在下霹雳剑门……”

“不知秦公子所来何事？”青衣老妪吴执事打断岳少侠的话头小心翼翼的拱手问道。

“哈哈——”秦公子秦守摇着描金折扇，望向几人身后的马车笑道：“吴执事不用紧张。听说霹雳剑门的大小姐马金凤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本公子特来瞧瞧。”

这话让吴执事等人更加紧张，戒备愈深，似乎对方这话带着什么禁忌。车厢内的女子则手一抖，让掀开的车帘掉了下来。

“原来她是什么霹雳剑门的大小姐，叫马金凤。”

楚歌默想。忍不住又打量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这次却没顾上瞪楚歌，轻轻把掉落的车帘又掀起了一小角。

“秦公子可知，马小姐已和我家公子定下了婚事？若是让我家公子知道，恐怕不妥吧！”来者不善，青衣老妪吴执事不得不搬出了自家公子。

“哈哈，吴执事多虑了。”那叫秦守的秦公子再次大笑，道：“我和你家公子同为黄龙帮弟子，虽在不同堂口，却是多年的生死兄弟、至交好友，欣闻此等喜事，自然要替他提前看看新娘子的容颜，把把关，免得被小人蒙骗娶了个丑女贻笑大方——不仅丢兄弟的人，也丢我黄龙帮的脸面，是吧？”

说着便向马车径直前行，似要掀开车帘。

“替兄弟把关？这是什么骚操作？这要传出去，他那生死兄弟恐怕正就变成了‘生死’兄弟了吧。”楚歌闻言愕然，暗道：“这里面有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