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儿镯子是一对内圈圆、外圈圆、条杆圆的圆镯,这样的镯形费料又费工,比一般平圈的镯子要来得稳重贵气。
品相非常惊艳,表面光滑没有麻坑,内里无裂无绺,棉絮几乎是微不可见。
种老水足肉质细腻的手镯,散发晶莹水润的光泽。
镯身里飘的绿花不多,但颜色艳丽纯正,翡翠手镯绿意盎然充满生机,似乎是画龙点睛,锦上添花。
虽然跟那种满色的帝王绿没有可比性,但在飘花翡翠中,已经算是顶级的了。
尽欢见过的好翡翠不少,其中不乏那些有市无价的极品,但她还是一眼就看上了这对镯子。
买翡翠有讲究缘分的说法,虽然这个说法有营销概念的嫌疑,但尽欢是真的觉得这副手镯合她的眼缘。
“小同志,这对镯子卖给我行吗?”尽欢拿着木盒问道。
少年大喜过望,“行,但价格说100就是100,我不接受还价的!”
“我也没说要讲价啊,”尽欢从挎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他,“你数数,看钱对不对!”
少年面带喜色地接过钱,接连点了两遍,还把钱给摊主,让摊主帮他验了验。
摊主一本正经地拿着大团结对着光线查验,让尽欢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现在还能有假币不成?还是她这幅大采购的样子还不够阔绰?
“谢谢你啊同志!”少年面色微红语气腼腆。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的翡翠玉石不值钱,他之前已经悄悄去黑市看过了,比他这对儿品相还好的镯子,要价也不过六七十,还有还价的余地。
他让阿叔帮他寻买主还要价100,本就有些强人所难,但他阿爸的病拖不起了,必须要尽快动手术。
阿叔是他阿爸的奶兄弟,即便是他家现在落魄了,阿叔也对他阿爸和他一如既往,他才敢厚着脸皮强人所难。
阿叔摆旧货摊收入不高还要养家,拿出来20块雪中送炭,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不好再继续无理取闹,打算偷偷去黑市碰碰运气。
没曾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镯子突然就这么卖出去了。
尽欢笑着说道:“你卖货换钱,我用钱买东西,银货两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啥值得谢的?”
“同志,其实这副手镯是一块整料,我还有一块与手镯质地相同的玉佩和边角料磨成的小蛋面耳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少年期期艾艾地开口。
尽欢还没说话,站在旁边的摊主却开口说话了,“阿文,既然镯子已经卖出去了,剩下的东西就存起来当纪念吧?”
“阿叔,我知道那是我阿妈留下的仅存的首饰,是留给我当纪念的,跟我阿爸的身体比起来,这些首饰不算什么,我阿妈在地下有知,也会赞成我卖掉的!”少年认真地说道。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贵重再有纪念意义的死物,也比不过性命要紧。
摊主把钱递给少年,“那这样!你等我一下,我让别人帮我照看一下摊子,我跟你一起回去,刚好也可以去看看你阿爸。”
尽欢明白摊主这是在提防她,不过她也觉得没什么,毕竟这个叫阿文的少年,看着年纪尚小,翡翠又价值不菲,别人长辈留个心眼也是正常的。
阿文的家离华亭路还是挺近的,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典型的沪江式亭子间。
一栋房子里面,住了十好几户人家,但左右的邻居看到阿文回去,竟没一个人跟他打招呼。
尽欢猜想,阿文家的成分肯定不大好,要不然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对阿文避之不及。
还在走道里,尽欢就听到一阵声嘶力竭的连续咳嗽,应该就是从阿文家发出来的。
等阿文用钥匙开了门,房间一眼便能望到底,不到十平米的房间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单人床,加上寥寥数几的简陋家具,房子里面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快请进,屋里简陋你别嫌弃!”阿文有些局促。
那张大的单人床上,躺着的脸色蜡黄形容憔悴的中年人,应该就是阿文的父亲。
“咳咳……阿,阿文回来了啊?”床上的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阿文上前把他扶起来坐着,“阿爸,阿叔来看你来了,这位是我朋友,来找我有点事儿,你跟阿叔先聊会儿天!”
阿文并没有说明尽欢的身份,他怕他阿爸知道他要卖他阿妈的仅存的陪嫁,就更不肯治病了。
阿文把床头的帘子拉上,阻隔了他阿爸的视线才打开斗橱,从最底部的抽屉里,摸出一个绣花荷包。
丝绸荷包上面的合欢花绣的精美异常,就可以窥知阿文家曾经的富贵。
西方不是有句话说,一个人是不是贵族,从他家的杯垫就能看出来了。
在细枝末节处都追求精致,没点家底是绝对办不到的。
阿文解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一枚平安扣玉佩和两串流苏的耳坠来。
看颜色质地,的确跟那对镯子是同一块料子,平安扣放在镯圈内,几乎是浑然一体严丝合缝。
耳坠上的流苏是用磨得极小的翡翠蛋面组成,白绿交错摇晃的时候灵动异常。
耳坠上的小蛋面,的确是边角料,虽然不费料子,但制作起来极为费工夫,也算是很难得。
尽欢压低声音问道:“这两样东西你打算出多少钱?”
阿文伸出右手,比划了个“八”的手势。
玉佩的用料和价值,其实丝毫不比那副镯子少,八十块的价格,让尽欢有些意外。
虽然现在翡翠在黑市上不值钱,但还是那句话,眼缘到了价格什么的都是其次。
阿文觉得之前镯子的价格有点高,在玉佩和耳坠上要价就主动退了一步。
尽欢爽快地点出钞票递给阿文,“你阿爸是不是肺上不好?”
“你懂医?”阿文瞪大了眼睛。
尽欢给他的印象,是那种不知世道艰辛疾苦的大小姐,没曾想尽欢一眼就看出了他阿爸的病症。
“准确说起来,其实我是个赤脚医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帮你阿爸测一下脉!”尽欢陈恳地说道。
阿文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那就麻烦你了!”
他阿爸已经到了非做手术不可的地步,不过多一个医生看,也是多一重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