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这时候，礼貌地敲了敲门，“三爷爷，我是小鱼儿，我找夏苗有点事，我能进来不？”

“是小鱼儿啊？”徐国峰对尽欢还是很待见，说话慈祥得很，“进来吧！”

尽欢跨进门槛，首先还是跟各位老人请安问好。

礼多人不怪，何况尽欢还准备搞事情，还是得有个先入为主的好印象。

夏苗看着尽欢有点蒙，“小姑姑你找我有事？”

“是啊，你托我找的药，我带回来了，想着赶紧给你送来！”尽欢冲夏苗迅速眨了一下眼睛。

夏苗立马反应过来，“那小姑姑，那这药，我是现在就吃吗？”

“先吃一粒这个正骨丸吧，对你腿的恢复有好处，我这是跑遍了整个首都才找到的！”尽欢拍了拍就夏苗的肩膀说道：“剩下的这两种，要等饭后才能吃！”

夏苗脸上扬起灿烂的笑意，“麻烦小姑姑为我操心了！”

“知道我操心，你就赶紧好起来！我还有事让你帮忙跑腿呢！”尽欢笑着说道。

夏苗一口吞下“正骨丸”，玩笑着说道：“好，到时候小姑姑有事，我一定跑在最前面！”

屋里面的老人，看到夏苗和尽欢愉快的互动，也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之前就看出来，夏苗是打算用工作名额，来换与徐春生、李芳华彻底断绝关系，但还是为夏苗感到可惜。

邮递员都是极其光荣的工作，何况夏苗让出去的还是邮电局坐办公室的工作？

“坐办公室的”是一种俗称，不管坐在办公室干的什么工作，在他们看来就是高大上的干部身份。

“妈，你看到了吧？人家早就想好以后的去处了！”徐春生意有所指地跟李芳华说道。

李芳华没有接话，她嘴唇紧抿，定定看了夏苗和尽欢好一会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尽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春生母子，“你们要是舍不得夏苗，也可以反悔啊，反正现在分家协议书，和断绝关系的证明，都还没签字！”

“谁说我们舍不得？我们也绝对不会反悔的！”徐春生拉着李芳华连忙表态，“妈也不会反悔的，对吧？”

李芳华在徐春生、夏苗和尽欢，几个人灼灼的目光下，平静地点头。

尽欢仔细观察了一些夏苗的脸色，发现并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后，才放下心来。

洋洋得意的徐春生，让在场除了李芳华之外的人，都觉的很厌烦。

之前就见识了徐春生的无耻程度，但这迫不及待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

徐家俊拿着一叠纸过来，对着尽欢说道：“小鱼儿，出去把外面的人叫进来吧！”

“家俊伯，这毕竟是我们家的家务事，也不好弄得人尽皆知吧！一直沉默的李芳华抢在尽欢开口之前表示反对。

徐家俊斜了她一眼，“村里谁家分家，分完之后不当众公布协议内容？”

“家俊伯，可是……”李芳华还想说辩解。

她这个态度，可徐国峰惹恼了，“没有什么可是，不要脸的事情，你们既然都做得出来，就别怕被人讲究！”

李芳华被徐国峰怼得不敢再说话，她是不敢跟徐国峰硬杠的。

今天她逼迫夏苗的事情，已经把族长和族老都得罪了。

现在再跟徐国峰起争执，那以后在村里，真的会待不下去的。

尽欢三两步跑出去，“大家伙都别挤在门口了，族长三爷爷让大家都进去见证分家协议！”

本来焦急等待吃瓜的群众，这下都急吼吼全部都进了院子。

徐家俊站在议事房间的门前，当众给大家念了，夏苗的分家协议和断绝关系的声明。

为绝后患，协议和声明上面，都写明了分家和断绝关系的缘由。

李芳华为了让徐春生顶替夏苗，用一条瘸腿换来的工作名额，以性命威胁逼迫夏苗。

夏苗忍痛妥协让出工作名额，并了断母子兄弟兄妹关系。

以后夏苗和李芳华、徐春生、还有徐秋荷，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徐家俊还没念完，院子里就炸开了锅。

“没想到徐芳华平时闷不吭声的，竟然是个这么豁得出去的狠角色！”

“哼！我看她就是瓜婆娘，她把宝全押在徐春生身上，以后估计哭都找不到地方！”

“要我说夏苗也是心软，要是我的话，我才不管李芳华要死要活呢！”

“要不怎么说，人善被人欺呢，他现在瘸了腿下不了地，又没了工作，以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呐！”

“我看倒是未必，不管是李芳华这个寡母，还是徐春生徐秋荷兄妹，哪个是省油的灯？夏苗要真去上班，挣的工资还估计不够这些人的胃口！”

“你说的也是，要是这几个人稍微有点不顺心，就跑到单位上去闹，估计连工作都要被搅黄！”

“可，那可是邮电局坐办公室的工作哎，就这么让出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

大家议论的声音，虽然各有不同，但幸好绝大部分的人，还在站在夏苗这边的。

协议和声明念完之后，不管见证人还是当事人，既然都没有质疑的地方，那就要签字画押。

徐春生是最激动的，他毫不犹豫地在几份协议和声明上，签上了大名盖上了手印。

他签完之后，迫不及待把笔塞到李芳华手里，催促道：“妈，快签字吧！”

李芳华拿着笔，看着对面腿上打着夹板的夏苗，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夏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长大了呢？

她对夏苗的印象，好像还停在夏苗调皮得猫恨狗嫌的时候，又好像停在夏苗执意跟她要求要读书的时候。

夏苗察觉到李芳华打量的目光，他抬起头来说道：“妈，如果你现在想反悔也来得及，我们就当今天都没来过祠堂？”

李芳华眼睛瞬间闪出惊喜的光芒，不过转瞬即逝。

“这个工作必须是你大哥的！”李芳华握着笔说道：“我是决不会反悔的！”

夏苗觉得胸口好像越来越闷，便伸手用拳头锤了两下。

胸口感觉才刚好了一点，喉咙却又开始泛酸发紧，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压在心口数十年的问题问出口。

“妈，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我除了不会说好听话讨你欢喜之外，究竟比徐春生差在哪里？”

李芳华签字的手顿了顿，她还真的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发现她没有答案，“我不知道……”

“那可能真的是我亲缘淡薄，天生不讨人喜欢吧！”夏苗自嘲地笑笑。

李芳华没有说话，很快签字画押完成。

徐秋荷捏着笔，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夏苗，一副不忍心不舍得的表情。

夏苗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夏苗对她这种欲说还休的把戏，早就看得腻了。

“秋荷，你愣着干啥？赶紧签字！”徐春生说道：“你看夏苗干啥？以后他跟咱们不是一家人了！”

“可，可二哥他……”徐秋荷语气犹豫。

徐春生的耐心告罄，“别叽叽歪歪的，要是你不签字，之前我许你的布料和纱巾，就都没有了！”

徐秋荷没有再迟疑，很快就签下了她歪歪扭扭的名字，并在名字上按了手印。

终于轮到夏苗签字画押了，夏苗突然放下笔，支着拐杖从凳子上站起来。

夏苗原本是打算给李芳华磕个头，了结了他们母子一场的缘分。

摸到拐杖的时候，他才想起现在腿上正打着夹板，根本就跪不下去，只好鞠了一躬。

“妈，以后我们就不再是母子亲人了，你自己多保重！”

徐春生以为夏苗是想反悔，跳出来喊道：“夏苗，你可想假惺惺耍花招，赶紧签字！”

“你以为我是你？会出尔反尔？我徐夏苗虽没有什么本事，但一言九鼎信守承诺的道理还是懂的！”夏苗的话掷地有声。

李芳华拦住跳脚的徐春生，对夏苗说道：“夏苗，你放心我会保重的，你别跟春生计较，快签字吧，这件事早了早好！”

夏苗看李芳华对他这么客气，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明显已经彻底把他当成了外人。

夏苗坐下来签字画押，觉得后背和胸口同时一阵闷闷的痛，他咬牙签完了字盖上了手印。

尽欢这时，在夏苗背上轻轻拍了拍，看样子是想劝慰夏苗。

“小姑姑，我没……”夏苗话还没说完，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怎么突然就吐血了呢？

“夏苗！夏苗！你怎么了？”徐家俊最先反应过来。

徐国峰和族老们看到夏苗满嘴的鲜血，也赶紧上前查看，“这是怎么了啊？刚才还好好在说话！”

李芳华看着夏苗一脸的血，也吓得够呛，就算是跟夏苗断绝关系，她也是不希望夏苗出事的啊。

“夏，夏苗，你怎么了？别吓，吓我啊！”李芳华声音颤抖地扑过来。

尽欢扶着夏苗冲李芳华吼道：“你还好意思问夏苗怎么了？如果不是你跟徐春生合起伙来，这么欺负作践夏苗，他会被气得吐血吗？”

“我，不，我没，我没有……”李芳华语无伦次。

尽欢一把推开她，“你们家的人都别靠近，夏苗都这样了，求你们就别再刺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