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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瑾双手拿起名片,认真看着,片刻后收到包里,笑道:“蒋小姐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她看着蒋凡晞,微笑着,却不多言。
蒋凡晞本身也着急,便就省去了客套,开门见山:“资助人他现在被软禁在美国,缘由是因为……”
她稍作停顿组织语音,打算简短跟黎瑾说明目前的情况。
“我知道了,”黎瑾说,“唐熠他被美国起诉‘欺诈罪’,原因是他帮一家中国科技公司从荷兰购买光刻机。”
蒋凡晞意外。
没料到黎瑾已经知道资助人的身份,还知道了这个案子。
她错愕地看着黎瑾:“你……你怎么知道资助人是唐熠?”
黎瑾说:“去年,唐熠在美国的一家新材料公司出了点问题,让我过去协助过工作。”
蒋凡晞骇然:“你们见过面了?”
“见过几次。”
蒋凡晞已是震惊到什么都说不出口。
去年,正是她和唐熠感情极度不稳定的一年,唐熠从没提过有跟其他学生见过面,更从来没有提过黎瑾。
原来他们已经见过面了……难怪井勤会几次提起。
真的是藏得够深。
蒋凡晞笑了下,无奈、自嘲。
“蒋小姐?”
蒋凡晞回神,看向黎瑾:“嗯?”
“我要怎么样才能帮到唐熠?”
蒋凡晞把情绪从旋涡中抽离,看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
“唐熠帮忙进口的那台光刻机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5nm光刻机,属于《瓦森纳协定》成员国禁止向非成员国出口的产品之一,所以他才会被起诉。为什么要起诉他?目的是想胁迫那家中国科技公司妥协,让美国资本公司参与芯片项目,让这个项目‘去中国化’,让这枚芯片成为‘美国芯片’。”
黎瑾很认真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蒋凡晞继续低声说:“我现在的想法是这样的——芯片项目及早落实,利益及早明确。一旦芯片做出来,唐熠作为人质便毫无价值,那样他也许能被释放。做出芯片的前提是——得有光刻机。你是研究材料学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说这番话,其实她心里也很忐忑,担心黎瑾认为她想做5nm的光刻机是痴心妄想,甚至出言打击她、拒绝提供帮助。
放在桌下的双手,十指又习惯性绞在一起,绞得指关节泛白。
“好。”黎瑾友好地笑了下,“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也希望唐熠能早日获得自由,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蒋凡晞却捕捉到她双眼蒙上了一层湿意。虽然她一直都保持着微笑,克制着不让自己露出半分不合时宜的神色,但眼泪是克制不住的。
蒋凡晞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没说什么,也没多问,权当是自己敏感了。
她站起身:“好,那我先回北京了,咱们回头再联系!”
黎瑾也背上包站起身:“我送你。”
蒋凡晞没跟她客气,率先走出餐厅。
随着谈话的结束,大脑重新释放出一部分空间,她心里越发感觉不对劲。
先不说黎瑾刚才提到唐熠时的欲言又止,还有那个含泪的表情。
就说蒋凡晞特地从北京过来,和她虽说不算朋友关系,但上门是客,且还是饭点,彼此都是为了资助人的事情,黎瑾作为东道主,好歹客气一句一起吃个午饭,但没有,黎瑾显然也无法容忍跟她一起吃饭。
蒋凡晞很快就判断出——黎瑾对自己是有敌意的。
只不过黎瑾克制得好,没有表现出来。
她们初次见面、没有过节,黎瑾的敌意显然是因为他们共同认识的人——唐熠。
黎瑾把她当情敌了。
得出这个结论,蒋凡晞有点烦躁。
她边走边想:要怎么告诉黎瑾,唐熠已经和自己结婚,又可以避免激怒到黎瑾?毕竟之后还需要黎瑾的支持。
“蒋小姐你就是那家科技公司的负责人吗?唐熠进口光刻机,是为了帮你吗?”
“啊?”蒋凡晞回神,“什么?”
黎瑾笑了下,说:“因为你名片上印着‘HanRen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
蒋凡晞还来不及回答,就又听她说:“你一直在为唐熠的事情奔走,你喜欢他吗?”
蒋凡晞停下匆忙的脚步,转过身,静静看着也顿下脚步的黎瑾。
在这之前,她心里有过很多设想。
考虑过告诉黎瑾,自己就是唐熠的妻子,但又担心黎瑾会恼羞成怒拒绝提供帮助;也考虑过隐瞒下去,利用黎瑾对唐熠的爱慕之心,让黎瑾为光刻机的事情尽心尽力。
蒋凡晞视线越过黎瑾,看向科大校园门口迎风飞扬的红旗。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唐熠的初心。
“十四年前,我去德国的那一天,井勤和我们说——韩先生资助你们去德国留学,唯一的希望,便是你们好好学习,将来学有所成,成为有用的人,把生活过好。”
话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下:“这些话我都会背了,真的是一字不差,井勤本人估计都没我记得清楚。”
黎瑾沉默看着她,没说话。
“唐熠他说‘国家制造业实现全面智能化,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必达’,他还说‘希望祖国繁荣昌盛,若要他为此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说到这里,蒋凡晞唇角牵起幸福的弧度,仿佛这些话,是唐熠在她耳边说给她听。
“散尽家财倒是没有,不过把自己搞到被软禁了……真是乌鸦嘴。”
语气是旁若无人的宠溺,黎瑾听出苗头了,瞳仁狠狠一缩,定睛看向蒋凡晞,却什么都没问。
蒋凡晞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回眸看向她:“唐熠就是这样一个伟大的人,是的,我认为他是伟大的、高尚的!这样的人,他的命运不该如此,他值得我们所有接受过他帮助的人,在他危难之时对他伸出援手!他值得!”
她心机地修改井勤的原话,把唐熠资助学生的良苦用心加以渲染,借此让黎瑾回想起受资助的时光,勾起对资助人的感激,然后再把救唐熠这件事上升到如此崇高的高度。
这样,黎瑾即使知道她和唐熠的关系,也不好拒绝帮助,因为一旦拒绝,黎瑾将彻底成为一个不仁不义的小人。
蒋凡晞赌黎瑾不会让自己成为那种人,她所受的教育、她的良心不允许她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