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正好。
门被咚咚咚敲响,黎明起身下床开门。
刚打开门的时候,凌霭就睡眼惺忪地贴了上来,抱住黎明的腰。
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冲着门口的人问:“什么事儿,快讲!莫要打扰本尊!”
玄域一大清早就被刺激到了。
他身为魔教大护法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样子的教主大人。
要不那眉目间熟悉的戾气,他都要怀疑是哪里来的色鬼披了张皮子站到了他面前。
他半晌没说话,凌霭不悦地眯着眼道,没个正型的样子贴着黎明,冷声道:“什么事情,在这儿说吧。”
玄域一个激灵,抬手行礼,恭敬道:“教主,昨夜抓住的清风教等人还关在柴房中,属下来是想问该如何处置他们?”
那些人还留着?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何时这么心慈手软了?”
凌霭蓦然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半分睡意,那双眼睛里面全是不耐和冷厉,说出的话半点不留情面。
玄域额头上冷汗直流,他不怕凌霭杀了他,就是害怕去黑水牢笼走上一遭退去半条命。
颤颤巍巍回话:“教主,是这位姑娘抓起来的。”
他抬眼看了看黎明,目光恳求。
黎明点头:“是我抓起来的。”
凌霭稍愣,复而懒洋洋地勾起了唇角,随意地决定了那几十个人的命:“那就按照往常,全杀了吧。”
“是!”
玄域冷汗涔涔领命走了之后,凌霭关了门,打了个哈欠状似不经意间问:“你是不是觉得那些人不该杀?觉得我残忍?”
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手却握了起来。
黎明给他披上了外衣,摇了摇头:“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吗,我把人抓起来等你醒来后处置。”
教主大人这才笑起来,唇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眼睛里面看着黎明全是笑意。
“你倒是记得清楚。”
黎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昨夜那种别扭感久久不散。
“你不是都记起来了吗?当初我在试炼的时候就承诺过,你说的话我都会记住的”
凌霭面色一僵,敛下眸中阴鹜的神色,嘴角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是啊,我都记得”
他三两下穿好外衫就往出走,转过身的瞬间那双眼睛里面却翻涌起惊涛骇浪。
黎明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垂眸,手指蜷了蜷。
三零咬着桃花酥,翻着一些话本问:“主人,怎么了吗?”
黎明顿了顿,转身回去叠了被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眼底却有冷冽的碎光浮动,半晌后她才回答。
“我从来没有给他说过那句话”
三零有些惊愕:“那他为什么说自己知道?”
黎明摇摇头没说话。
凭着这人的记忆力,他不可能记不清的。
*
黎明收拾完了之后出去,在这魔教转了一圈。
魔教占地面积广大,不说那奢华的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就连那马厩也算得上用料讲究。
黎明逛着逛着就到了后山处。
经过大片的修林茂竹,映入眼帘的是一极为恢弘气势的瀑布,如同白练一般的水从天幕上垂直泻下,直入落月崖的山涧,如玉珠激溅到崖壁上。
周围布满绿色青苔,浅淡雾气如同缎带缭绕。
这水幕之后有一人工凿刻的洞府,夜明珠挂于石壁,长明灯驱散一方幽暗。
凌霭歪坐在洞府里,面前放着一个石桌,桌子上摆了两个酒杯和两坛桃花酿。
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执玉杯,浑身透着慵懒和散漫。
宽大的玄色衣衫广袖滑落肘处,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半束的墨发垂在耳侧,酒香四溢见可瞧见那人迷蒙的双眼。
醇香的佳酿入喉头,冰凉的酒液划过五脏六腑,不是消去烦闷的畅快和坦荡,反而是火辣辣的灼烧,搅得人心神不宁。
他嫌不够似的,又饮了一杯后倒满,却抬手轻飘飘将酒倒在了地上。
霎时间石室内充满了浓郁的酒香,而倒酒的人早已经醉意晃晃。
思绪翻江倒海般不知从何说起,他扯着嘴角自嘲地无厘头开口。
“以前总是瞧不上你为了一个有夫之妇忙碌半生,最后徒劳无功,还落得满身伤痕,到死都不得善终。”
“你时常骂我没有心,你可算是一个有心人!到头来还不是需要我的功力来救那个女人,你叫我不要怨你,不要怨你为了那个女人残害落月教数百条人命,呵!可真是可笑!”
“唉!可怜呐,最后还是我亲眼看着那个女人病入膏肓,满目惶恐,最终死于我的刀下......”
凌霭醉意熏熏,前言不搭后语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后面来的人。
黎明刚闯过水帘就被满室的酒香扰地蹙起了眉头,和着外面涌进来的潮湿雾气,整个人像是被泡在酒坛子里面。
虽说喝酒暖身,但过犹不及。
这么大的酒味儿,该是喝了多少了。
看见凌霭一杯接一杯喝着烈酒,黎明快步走过去,一下子捉住了这人还在倒酒的手腕。
凌霭掀起碧如潭水的眼眸看了黎明一眼,继而敛起了眸中雾气,凑着玉杯喝了一口,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念着。
“你自小就喜欢为我做主,小时把我投进黑狱水牢,说是为了磨练我,长大后要我全身功力,丝毫不顾我死活,也说是为了我以后不涉及江湖险恶,过寻常人家的日子。”
“我听懂了,也记住了,你瞧瞧,我杀了你之后将那女人也送来了,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团圆,这也算是孽徒的一份儿孝心吧。”
他幽幽叹口气,歪着的身子直接倒向了黎明一侧,黎明将人半扶着,感觉和身上靠了个冰块一样。
“今日是你的忌日,我本不想来看你扫我兴的,但谁让现在徒儿和你同病相怜呢。”
凌霭唇瓣张张合合不听说着,旁若无人。
黎明没听见前面的话,听见他后面的话倒是一愣。
同病相怜?若非是这天寒掌带来的寒毒?
三零和墨涧倒是嫌弃得很。
这无良师父哪里值得祭奠,不多捅两刀子算是小丧尸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