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却是唯一一个从武林大会中没有落得好处的人。

她手中拿着一个小药包一样的东西，问旁边的斩雨：“找到人了没有？”

斩雨也纳闷地摇了摇头：“没有”

这落月教教主就和没了人一样，翻遍全江湖都没有他的半分消息。

帮三零看数据的墨涧也回道：“没有找到”

黎明抿了一口茶之后突然站起来，对斩雨道：“我出去些时日，看好暗阁”

不错，黎明找不见凌霭了，教主大人在躲着她，虚妄又开始作妖隐瞒她的探查，连三零都找不到。

最后黎明快马加鞭去了寰阳郡。

三天后，黎明牵着一匹马站到了烟霞峰山脚下。

烟霞峰如其名，山摸微云，天连衰草，云蒸霞蔚。

熔金的夕阳摸到山峰上，给这连篇的翠色披上了桃红色夕阳，让人恍若置身于万水千山图之中。

黎明将马栓到树上，踏入了山中。

此时的山顶上，两座小坟包前面，有一浅灰色衣衫的少年跪在坟前，叩首之后将酒撒到坟前的土上。

烟火香烛燃烧之后升起的徐徐青烟在眼前晕染开来，纸钱的灰烬被山间的清风刮到了半空中久久盘旋不下。

凌霭眼中没有了那掩藏起来的阴鹜，少年笑起来像是碧波潭泛起涟漪，眸光柔和恍然落入了星辰。

他冲着墓碑再次磕头，笑着开口：“爹，娘，我们凌家的大仇终于得报了。”

后面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凌霭眸中的笑意更甚，他站起来，将剑别在腰间。

“以后再来看你们，有人来接我了”

黎明穿过重重苍翠，终于在山顶之时豁然开朗。

舒卷的彩色云霞照在方天地，放眼望去好像能直接触摸云端。

这烟霞峰之高，可以窥见寰阳郡的全貌，甚至可以让人体会到浩渺的烟波云海和感悟到人如同蜉蝣般的渺小。

但这烟霞峰却也极小，小到黎明那双原本能装得下天下万物和浩瀚沧海的眼睛中竟然只能装下一个人。

那个人朝着黎明招手，然后跑过来，笑着抱住了她，然后红了眼眶：“媳妇儿，你找到我了，我们该回家了！”

黎明不知道为什么，心鼓噪地跳动起来，她地整张脸都贴在这人的胸膛上，鼻端全是草木的香味儿。

这种令人昏沉的味道竟然让她有些分不清是这草木的苍翠还是这人本身的味道。

她抱紧了这人的腰，然后闷着声音道：“怎么探亲需要长时间？”

教主大人抿抿唇，然后摊手，眨着眼睛就开始撒娇耍赖，恶人先告状。

“我还没问你怎么这么久才找到我呢！”

“再说了，谁让你不和我一起去临江仙酒楼吃饭的，你不去，我就只好自己一个人一家分店一家分店的吃过来喽。”

真是的..

黎明眼中浮起笑意，扯过教主大人冒着寒气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面，没有说话带着人下了山。

还不是为了给杀了人，害怕她生气的胆小鬼时间。

“先不去吃饭，先吃药。”

黎明下了定论。

凌霭顿时苦了一张脸委屈道：“你看看你，刚找到我就让我吃苦，你肯定是不爱我了。”

他只是口花花一句，没想到黎明却突然停下来。

凌霭盯着那一张如冰似雪的容颜突然心跳加速。

他紧张地喉结动了动，黎明的那一张脸更近了，她突然伸出了手强势地抱住了教主大人涨红的脸。

温热的唇就贴在了那略显苍白的唇上。

被拴在树上的马打了个响鼻垂下头不停地吃草，凌霭却觉得胸腔里的心鼓噪地停不下来，比那天夜里跳得更快。

面前的落下的树影都好像开出了层层叠叠粉色的花。

教主大人只能感觉到黎明温热的夹杂着松雪味的气息停留在自己的面颊上久久不息。

耳边依旧在轰鸣，但黎明清浅的声线却在心脏这么汩汩沸腾的喧嚣之中强硬地劈开了一条路，带着锦簇的繁花，带着平静之下炽烈跳动的心。

她说：“虚妄在上，黎明再此立誓，我愿与凌霭缔结永世之约，灵魂相契！”

随着黎明的话音刚落，虚妄之地陡然升腾起紫金色的火焰，熊熊灼烧如黎明眼底燃起的炽热。

道昀轻笑一声，指尖在虚妄所在的地方轻点，八卦阵图一样的五行规则在指尖虚化，最终没入虚妄。

一道充满威严，响彻寰宇的声音在这最中心地响起：“道昀此证！”

倏然，无数的金芒从里面涌出来，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向周边而去，以玄殿为中心，虚妄之地三千位面齐鸣，原本如同破碎灵晶一般勉强拼凑在一起的界壁缓缓凝实。

“嗡！——”

道昀所站的玄殿突然发出震天巨响，里面如同蜘蛛网一般密布在殿中的紫金巨树陡然碎裂，化为纷飞的光点齐齐涌入虚妄之地。

他放眼望去，之间以往漆黑一片的虚妄之地被金与紫杂揉成的光线充斥，陡然而起的光线有些刺眼，接着慢慢凝聚成大小不一的光点。

整个虚妄之地变成巨大的深海，被忽闪忽闪的光点充斥，浪漫至极。

道昀伸手去接这些散落的能量，忽而轻笑一声。

“臭丫头，我陪着你在虚妄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你终于要回来了。”

*

黎明这一辈子和凌霭活了很长时间，两人携手度过料峭的春寒，赏过夏日绽开的百花，摘过秋日累累的硕果，同看百年江湖风雨。

这一天是寒冬，数九的凛冬，天上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给一个老头儿的银发上盖上了满满的素白。

黎明温柔地将他头上的雪花摘下，却被已经变成老头的教主大人一把握住手。

凌霭的眼睛不像年老之人的浑浊，反而比年轻时更为透亮好看，像是一颗深邃，沧桑却依旧纯透的闪烁着盈盈光辉的墨绿色的宝石。

他拽住黎明的手，看向依旧年轻的人，脸上满是笑意。

他早已是满头白发，他的娘子依旧是满头青丝，岁月不曾苛待他，也不曾遗忘过黎明。

他和她度过漫长的岁月，他的皱纹是见证，黎明的记忆也是见证。

在这时间的无涯荒野里，终究是将他们的感情打磨成了圆润莹润的珍珠，虽是短暂却也无憾。

黎明皱眉看着他笑出声，不忍冻着他便道：“回去吧，屋里暖和。”

在黎明眼里依旧年少的教主大人却执拗地摇摇头。

“不要，再陪陪我，我想看看雪。”

黎明没有办法，只能一直撑着伞。

所以，在这雪地里便留下了一老一少的身影，被狐裘绒毛拥簇着的凌煌站在屋檐下，轻轻勾了唇。

*

凌霭这一世终究只是凡人之躯，他终于还是要离开了。

屋内烛光明亮，黎明拽着人的手紧紧不放。

她要是这一放，两人再次见面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凌霭微阖着眼看着黎明，感觉脑子里有股东西疯狂地拉扯着自己离开。

他微微动了动指尖，迟钝的触感久违被唤醒。

有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的指尖上，他看着自己干枯满是褶皱的手指，鼻尖涌起酸涩，皱着眉对黎明道：“别亲了，丑的很。”

黎明却摇了摇头，轻声哄着他：“年轻时漂亮，老了也不丑。”

凌霭眼眶蓦然一酸，他偏过头去，慌忙之下问了黎明一个自己一个已经遗忘了的问题。